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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有什么错。”杨霁明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些人罪有应得。” “可是。”他又像是失去了力气,“你要说我错了,我便错了吧。” 宗文临轻轻地摇了摇头:“那些无辜的凡人,也是你口中的罪有应得吗?” 杨霁明道:“你一直都是最冷静的,不会为任何事所动,你有你自己的判断。你眼中,从来都只有天下苍生,你的悲悯,分给了天下人,宗文临,本质上你和我都一样,为了阻止烈阳殿血脉被人利用,你在镜雪关试图杀俞音,为了杜绝梦蝶蛊的传播,你在嘉定城杀了一个书生。” “还有,二十年前,烈阳殿失守,除了毓秀失职外,还有你的缘故吧。”杨霁明继续道,“因为你知道,那时的俞音会怎么选。” 宗文临只是看着他,没有否认。 “手里沾满鲜血的佛修,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杨霁明说,“本质上,你我都一样,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你今天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见我罢。” “也是,所以那时候,我才会被你吸引。”宗文临释然般笑了笑,他上前几步,伸出双臂,像是想把杨霁明抱入怀中。 “庄主!”渡雪山庄的几个弟子,想要冲上前阻止,却又因为没有得到杨霁明的授意,不敢上前。 杨霁明就这么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杨燧、杨争,杨家内门的所有人,俞音和秦霜寒,俞歌,苏以彤,还有姜诺衣,所有熟悉的陌生的脸,所有曾经因他而死去的人相继出现在他的眼前,最后汇聚成眼前宗文临的身影,宗文临在火海中一步步向他走近。 宗文临轻轻地把杨霁明拥入怀中,就像多年前,在南渊的时候,安慰着那个少年,就好像这些年,这些事,都还能挽回。 “多难得啊。”杨霁明自嘲地笑了,“到了这种时候,你才肯施舍我,偏偏我还稀罕得很,你从未表露过任何心意,你就当这一切都是我我一厢情愿。” “我其实……”宗文临拿着短剑的手一颤,冰冷的剑刃贴在了杨霁明的颈侧。 “宗文临。”杨霁明咬牙,靠在宗文临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发抖,“你记住,我从来都不后悔我做的事情,也不想承担任何后果,世人怎么评说,是世人的事,是你逼我认错的,我是为了你才认错的。” 他贴在宗文临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为了你,才死的。” 宗文临的右手一颤,手里握着的短剑,一寸寸刺入杨霁明的后心处。 “我从来,就没有做错什么。”杨霁明咬破了嘴唇,鲜血滴落在宗文临的肩膀上,“你给我弄清楚,我不是为了你的苍生,也不是为了赎罪,我是为了你而死的。” 宗文临不语,短剑钉在杨霁明的后心处,火光从两人的脚下腾起,卷上杨霁明的衣角,大火很快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欲燃欲烈。 “我、不要死了,太疼了,你放开我,你放开……”火中传来杨霁明的痛呼,太疼了,他后悔了。 一刀杀了他,怎样都好,为什么要他在业火中,感受魂魄一点点被烧灼的痛苦,太疼了,他想逃了。 可宗文临把他紧紧地扣在怀里,死死地搂着他,烈焰之中,他无法逃脱。 他不眷恋对方的怀抱了,什么也不会再想了,如寄的业火,把他的一切都带走了。 他挣脱开一只手,冲着宗文临的脸颊狠狠地挥了下去,在烈火燃尽前一刻,宗文临感受到一阵炽热的风轻擦过自己的脸颊。 “我恨你。”杨霁明因痛苦而扭曲的声音,与火焰一起燃尽了,原地只剩下宗文临的身影,和他手中被业火炼化的生魂,像一把金色的沙。 宗文临手中的笔一挥,墨色的风,卷起金色的沙,穿过火墙,飘向俞音的方向,他的衣袖上,还带着杨霁明的血。 “站在这里的谁都可以杀他。”纪飞雨沉默了许久,看着宗文临道,“可你,没资格。” 金色的沙子飘散向空中,宗文临站在渡雪山庄前的海棠树下,缓缓拾起失主的妄念剑,风吹落了他的兜帽,他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无悲无喜。 火焰燃尽的瞬间,杨修逸手里的踟蹰剑落在地上,他和苏以彤同时感受到一阵剧痛,跪倒在地,杨霁明不是死于杨修逸之手,姜诺衣留下的那道恶咒被发动了。 苏以彤没想到,这道恶咒竟然如此厉害,原来姜诺衣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留下杨修逸的命。 带着杨家血脉的孩子,在她的眼里,从来都不能留。 当娘的当到这个份上,他的小仙君,该多难过啊。 杨修逸此时很危险,可万丈火墙横亘在两人之间,苏以彤怎么也绕不开,业火一旦燃起,除非燃尽,不然连宗文临自己都无法熄灭,他被困居在这方寸的天地之间,一时间看不到那个眼瞳清澈的少年了。 宗文临本意只想隔开他,他等业火燃尽,就能脱出桎梏,可他不能等了。 他是医修,只有他,尚有一丝力量,能从那恶咒的手中,救下他的小仙君,必须快一些,他一刻也不能等。 “你有病啊苏以彤!” “有病啊。” 纪飞雨和鸽子芸芸一人一句过后,看着苏以彤在一群人惊恐的目光中,冲向了火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