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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后娇纵起来真要命 第61节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叫人,随着师尊身后那辆小车卸下来的各类吃食零嘴,女孩子一下子都欢呼雀跃起来,向着陛下的方向大声喊起来。

    “干爹!干爹!”她们去围着星落,把她簇拥起来,“干娘,干爹给咱们带零嘴来啦!”

    女娃娃的声音清脆又稚嫩,齐声这么一喊,倒将皇帝给喊怔住了,旋即又听得她们叫星落干娘,有种喜从天降的滋味。

    “甚是乖觉。”他的唇畔挂了一星儿笑,“干爹有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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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山间记事(中)

    千丈崖上忽然冒出了一群女娃娃, 蹦跳着唤天子为干爹,传出去大约能震惊朝野。

    自打认识了小徒弟,奇奇怪怪的经历也增多了。

    心里对这群女娃娃的来历存了疑, 可皇帝的心神还是被站在山门前笑的傻呵呵的小姑娘给吸引住了。

    他命常玉山为孩子们分发零嘴,往星落的方位遥望过去。

    “螃蟹精,呆站着做什么?”他高高在上,面色无波,可笑意却氤氲眼底。

    螃蟹精是什么名堂?横竖人家又给修房子又给买零嘴, 螃蟹精就螃蟹精吧。星落翘着脚一只脚跳过来, “您怎么又上山来啦!”

    皇帝见她像个独脚鹤,这便长腿一撩, 翻身下马,疾步过去, 搀了小徒弟一把。

    这个又上山的又就很灵性,皇帝撑着她的手臂, 睇她一眼, 很不满意

    “朕的山头, 想来便来。”

    星落仰着头笑,“成成成, 您是山大王。”

    皇帝望着那些围在常玉山身边讨糖吃的女娃娃,迎着日光微蹙了眉, “他们为何叫朕干爹?”

    皇帝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日光照进去,金环隐现。

    星落长长地哦了一声,扬眉道:“是世仙……”她脱口而出了世仙二字, 心头一跳, 连忙改了口, “……另一位干娘说,要让干爹送零嘴来——您来的这样巧,就认错了。”

    皇帝何其明锐,却并不打算追问那个名字,蹙眉道:“另一位干娘?”

    星落结舌,摇着头说:“这里的孩子有好几位干娘呢……您不能当真。”

    细微的气馁涌上心头,皇帝有点不甘心,“一声干爹,一世干爹,都说天子之言,金口玉音不得更改,朕的耳朵也一样。”他略略垂首,望住了星落,“尧对舜,禹对汤,干爹对干娘。你应孩子干娘时,朕必是干爹。”

    他的语音平常,听在星落的耳中却字字guntang,小徒弟懵懵然的仰着脸,没转过神来,“那岂不是乱了套?您若实在想做干爹,那按着辈分来说,该我叫您干爹,那群孩子呀——”

    她促狭一笑,眉眼弯弯,“该叫您干姥爷!”

    皇帝眼前一黑。

    “你是三魂失了爽灵,朕是一见你啊,七魄就失了除秽。”他切齿,心情很绝望,“朕和你呀,都害了病了。”

    日头快要升至中天了,炎炎的很晒人,星落修道虽修了个半吊子,到底也是知晓一些,听了陛下这般说,不服气了。

    “失了爽灵就是傻子,您收了个傻子徒弟,脸上也不光彩。”她伶牙俐齿的,反问起来,“除秽是管什么的?您怎么会失了这一根?”

    皇帝绝望地看了她一眼,放弃了解释。

    “这些女娃娃是什么来历?”他牵着她的手臂,把她往山门下引了一引。

    星落小小地纠结了一下。

    自从陛下成了她的师尊,除了时不时的狗脾气以外,待她也算慈爱,眼下他都瞧见了,再瞒着便有些不仗义了。

    “……徒儿在老君山的这四年,天师闭关、师尊不管,其实日子相当好过,无事就往山下栾川县城去,久而久之就结识了几位朋友——”星落往门前的椅上坐下,见陛下也坐了,这便安了心,仔细说起来。

    四年前的中元节,街巷都在烧纸,星落的娘亲小住了月余回了京城,小姑娘便像放飞了的风筝,同半山腰新结识的小尼师静真一道,下山玩去了。

    因是中元节,街上除了渐熄的纸钱,没什么人走动,四下又有冷清的光,星落同静真实在无聊,只得往回慢慢走,不知怎么的就撞上了鬼打墙,转着转着就摸不着来路了,于是两个小姑娘,吓得一个念佛经,一个念起了清净经。

    忽的有长剑破空,在烟尘里划过来,青鸾教的小圣姑裴世仙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女娃娃,奇怪地看着地上两个抱头鼠窜的两人。

    “喂,本姑奶奶虽然是来捡女娃娃的,可你们俩未免也太大了吧,我可抱不动。”

    彼时裴世仙不过十一二岁,怀里还抱着个瘦瘦的娃娃,星落和静真惊魂未定,由黑夜里望过去,一束幽光下,十一二岁的裴世仙宛如小妖女,神色邪魅。

    她见二人傻了,又往前走了走,仔细看了看她俩,“念什么经啊?还不如由我渡一渡你们。”

    静真战战兢兢:“贫尼不接受除佛祖菩萨以外的人超渡……”

    星落看清楚了世仙的长相,倒也不怕了,沉着冷静地说:“我念清净经。”

    世仙嗤之以鼻,“那管什么用?”

    星落平心静气地看她,“心静了,打人比较有准头。”

    此话一出,双方都有些惊诧,不过短暂的静默之后,裴世仙第一个招呼起来:“……那边有一座婴儿塔,上头搁了十好几个女娃娃,你们要是闲着没事,就帮我一起把她们救下来。”

    这便是友谊的开端,她们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好上之后第一桩事,就是救了十好几个被人抛弃的女婴儿,第一夜先是安置在了白雀堂里,第二日三个人就张罗着赁了个民居,专门请了个大婶照料她们。

    后来这事儿就成了她们三人约定成俗的活动,去左近城镇的婴儿塔巡视,再后来长大了一些,学了些三脚猫功夫,也敢去救那些被人牙子拐卖的小女孩了,久而久之,这事业就越做越大,这四年里,除了有人收养走的,找到了家的,还剩下一百多号女娃娃。

    她们三个小姑娘也各司其职:世仙管找家、又因着她是青鸾教的圣姑奶奶,手里有些人手,便也承担着护卫的职责;静真心细如发,为人温柔,便管着这些女娃娃们的生活起居,而星落则管着这一大家子的开销——一开始她的零用钱还能撑,再后来她从帝京来这里,带了几大车的家私财物,全都变卖掉了,只为着这一大家的吃喝用度。

    星落慢慢儿地同陛下说着,只将世仙从故事里刨出去,说到后来,见陛下听的认真,她才稍稍安下心来。

    “徒儿知道从前扣扣搜搜的到处捞钱,让您瞧不起了。现在您知道原因了吧?”她小小声,“您管着一整个天下,国库里有钱粮,各行各业都给您缴着税金,可徒儿不成呀,没什么收成不说,还不会挣钱,只能四处捞钱养家——”

    她抱怨起来,“我娘说给我置办了肆铺田地,可是要嫁了人才能给我。我先头还想着赶紧嫁人,就能自己管自己的嫁妆了,可后来又一想,万一找了个相公不成器,日日管着我可怎么好?思来想去,还是终身不嫁的好。”

    日光澄澈,慢慢地腾挪到了正当空,孩子们被静真领着进学去了,山林里便只剩下小姑娘的轻声曼语,还有一阵儿一阵儿的蝉鸣。

    皇帝倚在圈椅上,认真地看着她。

    他鲜少将情绪表露于外,此时的眼眸里,却显而易见地多了几分歉疚和心疼。

    喜欢一个人,就要把她的所有全盘接收,他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还觉得自己毫无原则——不是最厌恶娇纵么?如今喜欢上她了,娇纵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今日听她这般娓娓说来,不渲染不夸张,甚至还带了些小心翼翼,他才知道,她是多么美好善良的一个小姑娘。

    她的善良,不是千金小姐下凡而来,作秀似的看一看农夫的炉灶、小摊贩的饭碗,得出来民生多艰的结论;更不是锦衣华服地在街边凉棚下,为流民们打上一碗稀粥;

    她的善良,是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上,知晓世人之苦,尽自己之力去帮助别人——她甚至不觉得这是善良,将这些事形容成她的事业。

    皇帝想到端阳节,她领着一帮闺秀去解救被略卖的女娃娃,他以为她是误打误撞,可实际上,这是她做惯了的事。

    他忽的有些泪目。

    平生第一次爱人,他纠结过,辗转反侧过,也义无反顾过,到头来,没有爱错人,这让他觉得感激涕零。

    他垂下身子,双手扶在了自己的膝头,垂目望着坐在小杌凳上的小姑娘。

    因坐的低,她仰着头看他的样子,就比平日多了几分乖巧,皇帝望住了她碧波一般的双眸,快要陷落进去了。

    “若是未来相公很成器,不仅不管你,还把所有的家产都给你——你嫁不嫁?”皇帝的膝盖抵着她的,问话问的诚挚。

    星落拧着小眉头问,“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傻子么?”

    皇帝说有。

    星落再问:“那他图什么呢?”

    皇帝夷然一笑,“图你爱吃糖睡懒觉,不好好修道四处乱跑——”

    星落大惊失色,“看样子真是个傻子,”她神秘兮兮低凑近了陛下,睁着一双大眼睛瞪他,“徒儿怎么觉得这个人是您呢?”

    她忽的这样凑过来,实在是骇人,皇帝一霎就慌了神,面色却仍保持着端稳,清咳一声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说完这句话,皇帝就想自己给自己来一掌:这是怎么了,这样绝佳的机会自己都能放过,简直是个蠢货!

    他妄图补救,可那小徒弟却自顾自地抓住了他的手,把手掌心翻过来,凝神去看。

    皇帝的呼吸一霎就停住了,她的小手软呼呼的,须臾还拿一根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掌心划了一下。

    “师尊,徒儿给您看了一下手相。”她正色,眼神郑重其事,很像街边蒙了一只眼睛算卦的野道士,“您的姻缘线很吊诡,八十七岁时才能成功大婚。”

    方才的旖旎一扫而空,皇帝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走了。

    第69章 山间记事(下)

    野小道说完了话, 悠哉悠哉地拿手在额前支了个凉棚,皇帝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就很气,很伤心, 也不是很想说话。

    他无可奈何地站起了身,在她的身前站定,刚刚好为她遮住了日头的直晒。

    “朕领你下山去——”他说着向下看,对上了眼前人那一双乌亮的大眼睛,他迟疑, “讨个饭。”

    除去行路的时间, 他已在老君山待了三日。

    自打他登基以来,除了御驾亲征的那些时日, 紫辰殿听政一日未曾落下过,另外, 每隔月余,还需接见军机大臣以及各衙门轮值奏事, 十分忙碌。

    这几日, 御门听政暂由太皇太后代劳, 对外则宣称陛下巡视北宫,目下还未有什么事端。

    皇帝一心牵两处, 念着小徒弟有了脚伤,一时半会儿去不得金顶崖, 便打算今晚连夜赶回帝京。

    从前答应的事儿,如今总要一一兑现,上回城隍庙大街打得碗儿,他这回也带着, 若她真打算去山下化缘, 他也领她去。

    可惜小徒弟却摇了摇头, 诚挚地同他解释

    “……金阙宫有恒产,又是天子修行之地,不需要化缘——那时候是刚入道,师尊们领着各自的弟子下山试炼,化缘只是其中一项,最重要的还是凭道艺挣香火钱。”

    她扶着山门站起身,仰着头同陛下说话,“从前我一边扎一个小鬏鬏,还是个小道童,现如今徒儿也戴道冠,还替师尊诵经呢!”她摊手,“咱们的入门试炼就不炼了吧。”

    皇帝的肩背被日头炙烤的guntang,愧疚之心也如热流涌进了四肢百骸。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被天家发配而来的小道童,脑袋上顶两个团子,个子一把大,笑起来一团孩子气。

    没有师尊的照拂庇护,饶她活泼乐天,也有害怕孤单的时候。

    更何况,其因还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