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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涂涂叹气道:“唉,我就知道他迟早是会想起来的,就是我们几个加起来,也拿他没有办法……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听我的,直接找几块砖头敲他稳妥一点。” 瓜瓜听见人声,便小狗一样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出来,温涯心念一动,低声问:“你们不希望他想起来,为什么?” 胡涂涂蹲下身撸了撸瓜瓜的小脑袋,把它的耳朵捏成小兔子,摇了摇头,闷闷地说:“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你知道我的嘴不严,你要是再问我,我就只能瞎编一个理由骗你了,可我又不想骗你。” 温涯原本也没有抱真的能让他松口的指望,只是随便问问,见到他如此说,也便不再勉强,又见他还蹲在那儿,便像他撸瓜瓜那样随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笑着说:“好,那我不问了,你不是要打电动吗?我去给你找他的游戏手柄?” 胡涂涂有点心虚,抱着瓜瓜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要生气也是生他们的气,不可以生我的气昂——” 温涯失笑,知道他在冥府长大,童年孤独,虽然总爱穿戴得像个纨绔小少爷,其实内里还是长不大的小孩子,心中最怕朋友疏远,怕被人冷落,便站定了下来,回过头认真答应他说:“没生你的气。” 他找出牧野的几个游戏手柄,想了想,又低声说:“我知道,隐瞒不是欺骗,隐瞒有时候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就像是他当初不能告诉长风,自己在他的身上用了相易符。初时他不过折损修为,或许还可以,但后来却不行,因为要一个毫不知情的善良人骤然背负起害死至亲之人的罪孽,这太残酷,也太不公平。隐瞒是为了让他可以不必负疚,好好地走下去,是他能最后为他做的事情。 推己及人,他心中虽然在意真相,但也珍视他们隐瞒的一番苦心。 胡涂涂未想到他竟会这样说,闻得此语,良久无言,直到小猫咪被抱得烦了,挣脱他跑掉,方才涩声道:“你当初,是该成仙得道,白日飞升的。” 温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无端发出这样的感慨,莞尔道:“你们大家做鬼做魔做妖做人,谁也不稀罕成仙,我心里其实也不稀罕……像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好了,我已经心满意足,何必要求白日飞升?” 胡涂涂摇了摇头,说:“要是你没死,大家高高兴兴地比邻而居,永远都不要分开……有闲时就白天游山玩水,晚上喝酒划拳,有麻烦时叫老叶先顶上,不行再放老牧,什么也不用怕,那样的日子该有多好。等到你们有了小孩子,他就是六界最豪横的小孩,干爹干娘一大把,万鬼戒、破魂刀、焚月琴,算什么稀罕东西了,全都给他拿去玩——” 他说着说着忽然看上去很难过,“你这么好,就该长长久久地跟我们在一起。” 温涯给他热了牛奶,听见他如此说,心中也无端地生出些怅然来,只是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如今多一秒于他都是运气,倒是并无太多自伤自怜之意,便只是将牛奶递给他,安慰说:“现在咱们也可以比邻而居,白天游山玩水,晚上喝酒划拳……之前还是你说的,几十年没那么短,就先不要去想那么远的事情。” “等到将来真的分开了,你们……就费心多劝慰他些。” 胡涂涂吨吨吨喝干了牛奶,一杯奶竟生生喝出了借酒浇愁的架势,他把杯子往桌上一丢,闭了闭眼,忽然开口说:“其实我心里也觉得几十年太短了,根本不够……劝你时自己都不信,这样是不是太虚伪了。” “唉,老牧,但凡有人劝得了他,他也就不会破出六界找到这里来……你,你还记得我娘修炼的那门功法,无念真诀,第一重就是断绝情爱之念,她把那东西练到第九重,却还是一样放不下我爹。非得是到形神俱灭那天,才总算是不用再受苦了。” “她教我情爱轻易沾不得,有时候回头看看我爹娘,再看看老牧跟你,光是想想,我都觉得心惊胆战。” 温涯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些凄凉,却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涂涂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又继续说道:“我……这个原本也是不该说的,可是,可是我真的想让你知道,要是挨骂我也认了——” 他伸出手,重重地握住了他的手,“你要努力长命百岁,你得给我们时间,那样也许还有办法想。老叶跟Sharon不让我说,是怕最后还是行不通,害你空欢喜,可是我不信,既然我们连六界都可以破出,连你都可以找到,就一定会有办法带你回去。” 温涯没有想到,原来此事竟还有峰回路转的可能,先前虽然常常劝慰自己他人,能够相守一生就已经足够有幸,但是此刻骤然听说“还有办法想”,却还是禁不住心口狂跳,他郑重地点点头,说:“好,我一定会长命百岁。” 脑袋里疯狂地涌现自己能想起来的全部养生常识,饭后百步走吃五百克蔬菜喝八杯水地中海式饮食,定期体检,好好健身……不能熬夜,所以现在要赶快去把产品介绍背完。 他麻利地站起身,把游戏手柄塞到胡涂涂手里说:“你先玩——” 胡涂涂:“嗯?干嘛去啊?” 温涯认真答:“准备睡觉。” 于是这个夜晚就在胡涂涂跟温涯一个打电动,一个背资料中度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