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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南抬手端杯,又给自己面前的水杯续上半杯温水, 水壶刚刚放下,一道车影刹在了在落地窗外的停车位上。 还握着壶柄的手霎时收紧, 这辆奔驰G500他坐了太多次——付宇峥终于姗姗来迟。 门口的风铃脆响叮铃,在迎宾服务生一声“欢迎光临”的问候中,付宇峥推门而入。 黑色西裤,同色的立领黑衬衫, 袖扣解开, 袖口随意向上挽至腕骨上方,手腕上那块银灰色江诗丹顿在顶灯的照耀下, 反射出一簇冷质光华。 仉南看着付宇峥走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默默拉了一下左手的袖口。 江诗丹顿的纵横四海,好巧——今天他戴的腕表也是这个牌子, 而且还是同一个系列。 克制压下蓦然而生的紧张,仉南在对方停下脚步的瞬间笑道:“付医生,晚上好。” “抱歉,来得太晚了。”付宇峥冲他点了下头,问:“等多久了?” 仉南回答说:“两个小时,没事,知道你忙,压根也没想着你能早到。” 付宇峥闻言怔忪一秒,而后服务生过来替他挪开椅子,他才回神,说了句“有劳”,而后落座。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双方都清醒理智的状态下,以最真实的身份面对对方。 ——确实是不一样了。 如果放在之前,无论他这样问是有心还是无意,“司泽涵”一定都会混不在意地笑笑,含糊一句“不久不久”或是“你能来就行”,绝不会像此时的仉南一般,毫不避讳地表示“确实等了你很久了。” 刚才送水的服务生适时送上菜单,仉南将其调了个方向,推到付宇峥面前,说:“你来吧,我主随客便。” 仉南说是请他吃饭以示感谢,既然如此付宇峥也不与他多做客气,率先点了自己的餐品后,将菜单重新推到对面,淡声道:“你吃什么?。” 仉南接过菜单,合上还给服务生,说:“和这位先生一样。” 餐厅里其余的客人与他们的位置各有相距,服务生离开去下单后,两人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舒缓的音乐流淌而至,仉南分心听了听,忽然笑道:“这餐厅格调不错,就是审美太缺乏新意了。” 付宇峥静神分辨,而后也不自觉笑道:“旧地重游,都是故人,放首老歌也算应景。” ——真的好巧,竟然还是他们第一次来时,店里播放的那首钢琴曲。 “怎么着,这是怕咱俩尴尬吗?”仉南随口玩笑道:“用心良苦啊。” “我还行。”付宇峥看他一眼,淡然反问道:“你怎么样?” 仉南:“……” 我为什么要上赶着给自己挖个坑还着急麻慌地往里跳呢? 我要是不尴尬不紧张,我会这么脑抽嘴欠吗? 救不了了,埋了吧。 仉南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柠檬水,眼神自动飘向别处,付宇峥心领神会,垂下眼睫不再多问。 片刻后,服务生推餐车来上菜,钢琴曲终于换了一首,旋律轻快,听得人稍稍舒心。 这个时间,无论是等人还是加班,两个大男人都早已饥肠辘辘,好在这家餐厅菜品味道着实不错,委屈的味蕾和空憋的胃腹都得到了暂时的慰藉。 他们之于彼此而言,绝对不能说陌生,但这样相对而坐,安静地仿佛只能看见自己餐盘里的食物,相顾无言地吃上一顿饭却还是第一次。 埋头干吃不说话未免显得太傻了,也过于刻意,就在仉南穷尽脑汁琢磨合适的开场白时,付宇峥首先打破沉默:“今天去过医院了?” 仉南“嗯”了一声,说,“去过了。” “林杰怎么说?” 同样的一段论述,虽然已经重复了好多遍,但眼下当个复读机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于是仉南一字不落地将那段话说了迄今为止的第三遍。 付宇峥安静听完,用餐纸揩了一下嘴角,说:“是目前最稳妥的治疗方案了,谨遵医嘱吧。” 仉南忽然好奇,放下刀叉,问道:“你不是神经外科的医生吗,精神心理科也懂?” 付宇峥去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指尖触到杯壁,而后轻描淡写地回答说:“医道相通,不过我了解的也只是皮毛,不算专业。” 仉南点点头,过两秒由衷道:“你们做医生的可太辛苦了。” 付宇峥:“习惯了也没什么。” 仉南好奇心发作,忍不住问:“你当初怎么想到要当医生呢?没日没夜的,接触的全是生命的疾苦与终了,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可真扛不住啊。” 付宇峥掀起眼皮,回敬他同样的问题:“那你当初怎么想到要当漫画家?昼夜颠倒的,笔下画的尽是虚幻的幸福和甜蜜,比较现实生活和笔下作品,没强大的心理建设不是一样顶不住?” “谁说不是呢?”仉南“扑哧”一笑,摇头自嘲道:“我这不就是心理过于脆弱,顶不住就分裂了嘛!” 付宇峥眉梢轻挑,停两秒,没忍住也笑了一下。 “其实吧,我这属于家门传承。”笑过之后,仉南正经道:“我爷爷是位书法大家,我爸画国画的,到了我这就中西合璧了。” “挺好,一家子艺术家。”付宇峥沉吟半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轻声说:“我也差不多。” “嗯?” “我父母都是医生,算是家庭熏染,所以我从小也没什么特殊的理想,好像成为一名医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