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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超市去逃难 第14节

    村长猝不及防,吓得眉毛都飞起来了,活像抱了个定时炸-弹,一路无比小心地踩着小碎步走了。

    东西终于给出去了,宣宁松了口气,只觉得头顶的乌云都清秀了几分。她把目光投向超市,准备再找点能用的东西。

    第18章 、第 18 章

    穿越前,宣宁觉得超市包罗万象,无论缺什么东西,跑一趟超市都能解决。甚至除了想买的,结账的时候还会多出不少东西。

    穿越后,宣宁看着满当当的零食货架,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一个好好的超市,摆那么多油炸膨化零食干什么?薯片还分好几个牌子好几个口味,怎么就不能省下空间,在超市里开个小药店?

    中药西药疫苗都来点,退烧屁股针也得有,地下室可以开个建材店,再来个农业用品店,各种种子化肥农药不嫌多,还有书店钢铁厂医院……

    宣宁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从白日梦中醒过来,看着眼前泥泞的土路叹了口气,继续搜寻能用的东西。

    超市虽然不卖药,但是有些中药也常出现在大家的饭桌茶杯里,而且干制以后效果更好,宣宁也买了一些。

    除此以外,她还买了几个体温计,想到84消毒液不能接触到人的身体。为了看护人员的安全,又买了酒精消毒凝胶。

    对了,酒精!

    宣宁精神一震,在货架上快速翻找,找出了几块固体酒精。

    浅浅的蓝色在此时显得分外梦幻,这几块小东西宣宁平时看都不看,见别人用都会留几分心,怕出什么事。可在这里,固体酒精就代表了宝贵的热水和热饭。大雨刚过,气温湿冷,能喝口热水暖暖身子,不少人就能缓口气,身体状况也能好转不少。

    终于找到了一点能用的东西,宣宁顿时觉得心里的大石头一松,全身都轻快了许多。她看了看自己的小箱子,估摸着容量大小,偷偷摸摸地买了一些固体酒精放进去,然后再一块一块捡出来抱在怀里。想了想,还买了一小瓶高度白酒和一卷一次性擦脸巾,去找正想办法给大家治病的江大。

    江大之前一直负责村里年轻人的训练,后来见排骨他们出去做生意总被欺负,也教过他们几个招式防身。当了那么久的教官,宣宁都快忘了,他一开始其实是以大夫的身份进王家村的。现在这么多人生病,江大重新回到的自己的位置上救死扶伤,指点别人采药救人。

    但是,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对现在的江大同样适用。纵有万般本事,可连煎药都做不到,药材也只能采到什么用什么,治疗效果很差。

    宣宁走到隔离屋前,就看见江大不嫌病人满身脏污,认认真真地看过对方的眼睛和舌苔,然后皱眉思索半晌,去屋角拿来几株药材洗净,放在从村民那里借来的蒜舀子里,耐着性子一点点研磨。

    屋里除了病人就只有他,黑色垃圾袋不透光,不知道谁给他搬来了两块大石头充当桌凳,他就坐在矮一些的石头上,大长腿不舒服地蜷缩着,手上的动作井井有条,半点不见急躁。光照亮了他半边身子,剩下半边和病人一起隐没在黑暗里。

    而光与暗的分界线,就是他手里的“药杵”。

    宣宁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目光跟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下移动,就连因快步赶来而有些急促的呼吸都平缓了许多。

    看了一会,她终于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刚要抬腿往里走,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阻止了她。

    “站住,”有节奏的研磨声中,江大垂眼看着手里的药材,声音徐缓而坚定:“别进来,放在门口,告诉我该怎么用。”

    宣宁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初见的时候,这个人也喊了一声“站住”,提醒她旁边有陷阱,让她赶紧离开。浑然不顾自己被捕兽夹锁在了树下,即将面临伤口化脓或者别的什么死法。

    这次也是,他当然知道这些人的病可能会传染,村长不会瞒着他,找理由洒消毒水的事骗得过其他人骗不过他,可他依然选择了留在隔离屋,甚至把大多数人都赶走了,只留了几个病人家属帮忙——那几个病人已经昏过去了,江大自己实在顾不过来。

    不然的话,宣宁有理由怀疑,这个男人会赶走其他的所有人,自己留在这里。

    一瞬间,宣宁情绪翻涌,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好像有点酸酸胀胀的,还有点暖暖的。再看江大,觉得那张本来就很好看的脸似乎更有魅力了。

    这可能就是英雄光环吧。

    宣宁若有所思地想,脚下毫不犹豫,一步跨进了隔离屋。

    江大手上的动作一顿,猛地抬眼看向宣宁。黑沉沉的眸子里仿佛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嘴唇紧抿,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震怒。

    那一眼带着些威严和杀气,宣宁被锐利的视线吓了一跳,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下意识把刚刚迈出的脚步收回来,还往后退了一步。

    生气了。

    宣宁一下子接收到了对方的情绪。

    她还从来没有见江大有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更没见过对方发这么大火。

    看着和自己一步之遥的隔离屋门口,想起刚才自己居然因为被看了一眼就脊背发凉甚至后退,宣宁下意识微微昂起头,毫不退缩地对上江大的眼睛。

    江大也回过神,看了眼宣宁刚踏进来半步的脚印,估算了下脚印和门口的距离,快绷断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不少。他有意缓和气氛:“你找到药了?”

    “没有,”提到这个,宣宁有些泄气,看了眼隔离屋中还昏迷不醒的几个人,问:“他们情况还好吗?”

    江大成功转移了话题,松了口气,答道:“还是老样子,烧退不下去,人醒不过来,别的都白搭。那你带的是做什么用的?”

    说话间,江大从充当矮凳的石头上站起身,走到隔离屋门口和宣宁说话。

    门口被人堵住了进不去,宣宁也知道江大的好意,避过了这个话题,专心给他介绍抱着的东西:“你看这个,这叫消毒凝胶,照顾完病人,要去忙自己的事情之前,就按一下在手上抹一抹。还有这个白酒。”

    宣宁拿出一个瓷瓶装着的高度白酒,又把手里去了包装袋的一次性擦脸巾递给江大:“一半酒一小半水掺在一起,打湿这个白色的洗脸巾,然后给他们擦一擦。”

    宣宁把自己记得的要点跟江大说清楚,拍了拍手里的固体酒精:“这个可以生火,大家有热水喝了。”

    每一种都是没见过的东西,不过江大也习惯了面前这个女孩的不同寻常,认真记住每一种东西的用法,把东西接了过来,就准备回去。

    宣宁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买了一次性口罩,提前把透明的塑料包装袋拆开,看江大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不方便,干脆略略垫脚,帮江大把口罩带好。

    江大看着越靠越近的宣宁,连呼吸都暂停了,耳边的热度一触即离,转到山根处,两根圆润的手指在鼻子两端轻轻压了压,然后拉着罩在嘴上的布料轻轻一拽,在下巴上轻轻划了一下离开了。

    江大过了一会才反应过了对方做了什么,始作俑者并没有察觉出他的不自在,自顾自地松了口气:“这叫口罩,对大多数传染病的预防有奇效,你快去把其他看护人员叫过来,让他们也带上。早带早安全。”

    江大得庆幸,此时他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不至于让宣宁看见他同手同脚走路的样子。机械性地放下东西,让看护们去门口,看宣宁又拿出不少口罩,看着他跟大家讲解佩戴的注意事项,只觉得脑子都是糊的,全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直到宣宁转身离去,他才低下头,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刷”的一下红了脸。

    队伍暂时停下来修养,村长一次次以各种理由洒消毒水,并且费尽心思让大家远离隔离屋。宣宁也一次次从超市往外搬东西,甚至还叫“商队”来了一次,撒谎说他们不放心自己,洪水过后就带着物资在到处找她。

    宣宁趁机把所有要用的东西都买了很多,平时更是狠抓细节,生怕哪个环节出纰漏,连累所有人都殒命。

    老天爷也很给面子,连续几天都是晴天,泥泞的地面慢慢变得干硬,温度也在回升,木头虽然还是浓烟滚滚,但好歹能生火了。就在所有的一切都看似在好转的时候,又有人上吐下泻高烧不退,突然倒下了。

    这个人也是从城里出来的,隔离屋的其中一个病人是他亲爹。一家人一起逃命,路上自然走得很近。

    这个人原本没什么毛病,泡了几个时辰的水又穿着湿衣服走了那么久都没事,顶多有点感冒,身体可以说是非常硬朗。可就在所有人都能喝热水吃热饭的时候,他突然倒下了。

    同一天,这个人的爹脱水昏迷许久,宣宁天天给他配糖盐水都没用,也终于走到了生命的重点。

    是疫病!

    会死人的疫病!

    不用村长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一时间人人自危,明明只是在山脚下的空地上,各家各户还是隔开了相当的距离,尤其是家里出过病人的那几户,被驱赶到了队伍外面,远远地搭了个小屋居住。

    第19章 、第 19 章

    仗着山脚下一片荒野,地方大,每家每户离得都比较远,过道得有三四十米,看其他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有不懂事的孩子刚走出自家活动范围,附近邻居们的目光瞬间汇聚在他身上,不错眼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等那孩子犹犹豫豫地往某个方向迈出一步,旁边的那户人家就像看见野兽靠近,脸一下子就白了,连骂带喊让赶紧把孩子拽回去。脾气不好的直接拿树枝去戳,孩子家人看见了又是一场争吵。

    疫病看不见摸不着,却能不声不响地带走人的性命。像一张黑色的大网,把所有人都罩在里面,不知道下一个被勒死的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所有人的情绪都绷得紧紧的,稍有情况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短短半天时间,类似的冲突已经发生了好几场,人人躁动不安,曾经的同伴瞬间变成了避之不及的灾祸。

    宣宁先让村长把大家分开,遗憾的是,效果并不怎么好。大家闲的没事干,一个两个全忙着盯邻居去了,被人盯着自然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体验,然后就会触发一场“你瞅啥瞅你咋地”的冲突。

    得把各自的视线隔开。

    想法很好,但困难也不少。临时建房子显然不可行,宣宁手里没有建材,用村里的方法得建到猴年马月去。方便快捷的板房也搭不起来,宣宁只好发挥想象力,在超市里寻找合适的替代品。

    她试图把超市里的高度刚刚好的货架带出来,可惜失败了。怀着微妙的心情,宣宁在附近找了个树多平坦的地方,以树干为支架,以窗帘床单等来自超市的布料为墙壁,最外面缝一层黑色垃圾袋做防水层,简单的临时住所就搭好了。

    从上往下看,一个个黑色的小方块歪歪扭扭地排列在半山坡上。乍一看有些压抑,仿佛是什么反派组织的牢笼。但如果多看几眼,就能看见黑色下偶尔露出的花布,红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整个画面都变得荒诞起来。

    宣宁站在小屋旁边,并没有觉得漫山遍野的黑色有什么不对。黑色垃圾袋能防水,可也不透气,所有小房子都留了一面没有固定,用来通风和采光。而塑料袋又是缝在外侧的,所以从宣宁的角度看去,各家各户色彩斑驳。

    这面墙是素雅的方格,另一面墙可能就是画着卡通鱼的蓝色,天花板是青草和各种颜色的小花。这家主人正摸着好不容易抢到的大红色屋门跟孩子嘚瑟,大朵牡丹印在布料正中间,栩栩如生。

    宣宁:“……”

    她用力闭了闭眼,把脸转向另一侧,觉得眼睛被晃得有那么一点疼。

    搭建临时住所的时候,每间屋子间隔足有三十米左右,在山坡上整整绕了两圈。宣宁又以“布料袋子都只有那么宽,不好延长”为理由,把几代同堂的大家庭暂时分开,分在了临近的小房子里,还把房门开在了各个方向,尽可能防止对面或者邻里间传染。

    宣宁也不知道这次疫病的传染方式是什么,只好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做一遍。

    尽量互相隔离是第一步,定时消毒是第二步。

    84消毒液成箱被运来,很快洒在每一个小屋的地面和周围。消毒凝胶也在每家每户门口放了一瓶,要求大家每次接触到外面的东西就擦擦手。

    宣宁努力回忆着记忆中那个大国的应对方式,她没有那么多资源,更没有那么多有能力有责任心的人前仆后继,只是尽可能地去模仿,堵住任何一丝可能的漏洞。

    各自做饭是不可能了,宣宁找来了一些王家村的村民充当“志愿者”。这些人和隔离屋的看护们装备相同,穿着一次性纯色的雨衣,带着一次性手套和口罩,内里的衣服也有好几件,时不时泡84洗一洗,本来染色就不怎么牢靠,这下是一点颜色都没了。

    另外,为了安全,他们的住处和村民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每人有一间单独的小屋子,负责固定的一小片人家。

    他们平时负责做饭送饭,偶尔宣宁还会让他们送些别的东西。她给各家都发了小一些的彩色垃圾袋,每个片区使用不同颜色的袋子,垃圾也由相应的志愿者带走,集中到稍远处焚烧。

    焚烧塑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气味刺鼻,对人体和环境也都有损害。但这些垃圾袋全露天堆着也不行,宣宁也不知道这种病毒的体外存活时间是多久,万一被哪个山里的虫子老鼠带回来了或者带到哪个人群里了……

    宣宁打了个寒颤,一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好好保护环境多种树,一边冷酷无情地吩咐负责焚烧的人注意点千万烧干净,以及别引起山火。

    她对火焰的灭菌作用深信不疑,劝说家属过后,那位离世病人的遗体也被带到远处焚烧,用过的东西能烧则烧,实在舍不得就扔进消毒液里,然后暂时放在一边不去使用,缺的东西宣宁给补了一些,剩下的只能先将就一下。

    这户人家和村民离得有些远,宣宁也想让他们都住单间,但一位亲人离世,另一位已经染病,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他们情绪都很悲观,甚至已经濒临崩溃,无论如何都要住在一起。

    宣宁没有勉强,毕竟她也只是做了所有能做的,到底有没有用,能不能降低影响甚至阻断传播,谁也不知道。何况心理因素也是很重要的,宣宁都怀疑如果自己执意把他们分开,原本能自己挺过去的都要生病了,得不偿失。

    那家人情绪崩溃不好劝,隔离屋人心惶惶,各个感觉自己命悬一线,正是最听话的时候。宣宁把整个旧隔离屋全烧了,病人看护的衣服也烧了,全换了新的,然后一个个都住进了小隔间。

    忙活了一通,宣宁又把视线放在了大家的饮食上。

    民以食为天,饮食均衡营养丰富的人,免疫力也会比缺衣少食的人强不少。每天有鸡腿有牛奶是不可能的,宣宁每天从超市挑出最便宜的rou类,切成rou丝和白菜、鸡蛋、花生油一起炖进疙瘩汤里,病号的饭要更好一些。宣宁还买了一次性纸杯,隔天给孩子和一定年纪的老人一小口牛奶。

    至于有些人乳糖不耐受,误以为得病被送去隔离,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各种事情才刚刚开始,所有人都要等宣宁安排,遇到了事情也要来找她解决。除此以外,还有很多想象中很好但实行起来有问题的方案,也要重新思考重新安排。

    宣宁忙的脚打后脑勺,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等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一切都走上正轨,两天都过去了,今天的太阳也已经落山了,天色慢慢暗下来。宣宁接过专门给她留的饭,终于能坐下来歇一歇了。

    屁股刚接触到地面,几天都没闲下来的腿脚就是一阵酸痛。宣宁毫无形象地歪靠在树上,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饭。

    两天下来,她最累的其实不是腿,而是喉咙和脑子,尤其是大脑,每时每刻都在飞速转动,可头顶还有把名叫“疫病”的刀悬着,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紧张和不安。

    她是忙了几天,准确来说,是“忙乱”。很多事情其实可以分下去,让别人帮忙,但她还是事必亲躬,每一件都仔细盯着做了。因为她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人一闲下来就容易想多,以前看过的小说电影新闻里所有可怕的画面都会重新浮现,让她忍不住一遍遍猜想这次的疫病会造成什么后果。

    是“死者众”,“死者过半”,还是“十有八九”?

    宣宁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把不好的东西都晃出去。耳边听到有说话声,宣宁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抬眼看去。

    村长坐在自家小屋门前,脸朝右,和对面的村民隔空喊话,牛皮一个比一个吹得响。

    村长媳妇坐在另一侧,正和左边的大儿媳莲香聊天,声音爽利尖细,顺利压过了村长那边。村长抱怨了两句,被自家媳妇一通挤兑,嗓门高没遮挡,各家各户都听得清楚,于是村长又被一圈人家哄笑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