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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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珂带着希冀看向她,眼睛盯着那漂亮手机壳里缓缓下落的流沙。 电话等了一会儿接通,女人用裴珂听不懂的方言开始霸气开骂。 具体内容听不懂,但能听得出不是什么好话。 成了,他马上就滚出来。女人把手机放回去,又恢复普通话,眉毛一挑对自己路见不平的结果很满意。 等一下,请问您怎么称呼? 像是见惯那些天天喊jiejie的,女人听到裴珂一本正经的称呼,刚转过的身体又转回来,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海莉,我在明岚的名字,有空来七楼找我啊,学生仔。 好。裴珂对着她点了下头,眼底涌出感激的笑意,谢谢海莉姐。 乖。女人一挥手,风情万种地离开,也不在意自己帮过的人到底叫什么。 仿佛她生来就习惯给别人留名字,然后这样潇洒离开。 与此同时,东西两门的前后走廊里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有人耷拉着拖鞋往这边走来。 裴珂不等对方过来,伸手从玻璃窗留下的洞口拿过一张登记表格开始写个人信息。 他知道女人帮忙,不外乎是因为自己这副容貌,但这种举止也算恩情,裴珂记在心中。 她今日帮他,以后他就从殷翡手里救她。 * 醒来时是上午十点钟,有人在外面用力敲门,裴珂试了下发烫的额头,晃了晃头从床上坐起来。 明岚的员工设施不错,房间像酒店标配,裴珂昨晚冲过热水澡后才爬上干净柔软的床铺,谁想还是难敌昨晚的着凉。制服让他揉洗出来,挂在房间里,到晚上就可以晾干,不会影响今天上班。 他揉着眼睛拉开门,就见昨晚见过的管理员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这都几点了?!公司给提供便利,也不能便宜占过头,难不成你要住上一天? 我马上就退房。裴珂关上门又洗了个澡,漱了漱口,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 既然这里是临时提供休息的房间,那床单换洗肯定不能也等同于客房,更没有备齐的洗漱用具。 裴珂整理得当,拎起半干的制服,走出门,回一楼更衣室挂到自己的衣柜里。 手机收到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裴珂看到是殷翡让他回电话,边往明岚外面走边回拨过去。 殷翡记一个东西记不太久,很难让他一直保持着兴趣,距离上次拒绝没多久就又来联系,只怕这次不是那么好糊弄。 裴珂你终于接电话了! 抱歉我昨晚打工到半夜,早晨睡得比较晚。 殷翡没有将昨晚暴雨与裴珂回校联系起来的意识,只兴奋地在讲自己。 裴珂你上次放我鸽子,这次可不能再这样了,后天我生日,这次你要是不来就太不够意思了,我还等着让朋友们见见你呢! 只是半路救下个人,何至于这样热情。 殷翡的生日会,必然会邀请他的兄弟,裴珂还没想那么快遇到那些人,他在自己自行车面前停住,用昨晚擦过狗的外套将皮车座上的水抹干,随手搭在车把上:可是后天 哎你怎么这样?我真心对你,想交你这个朋友,生日可一年就一次,别人想来我都不请他们呢 殷翡的态度转瞬就变,详装生气。 裴珂连忙真诚道:你不要生气,我是想说,那天的确有事,是早已约好的,我不能爽约,但我可以提前一天去见你,这样可以吗?我给你带生日礼物。 单独见面,虽然有些危险,但好过在生日聚会上见到上一世那群仇人,两厢比较,他宁愿选前者。 对面传来殷翡的笑声:够兄弟,我就想你不能这样拂我面子,行,那明天我再联系你!到时候给你发地址! 裴珂挂断电话,背好书包跨上自行车往学校赶。 他没有忘记那条流浪狗,但明岚还不至于连只狗都养不活,他担心那狗,不如先担心自己发烧的问题。 裴珂头重脚轻地赶到食堂,在窗口排队时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 裴珂! 这学校里能主动喊他的人很少,裴珂转过头来,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愣在当下。 第十二章 裴珂看着眼前戴眼镜的温和男人陷入了回忆。 方南学长,又或者可以叫师哥,与裴珂同出身于孤儿院,比他长几岁,现今在科大医学院读硕士,对方亲眼目睹院长重病身亡,深受影响,平生所志就是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方南刻苦,课业优秀,达成自己的目标需要的只是时间,但上一世这一切都因为裴珂而中断。 学长。裴珂不咸不淡地喊了他一声,见排到自己转头去打饭。 等他端着餐盘在食堂角落找到一张空桌坐下,身后方南也紧跟而来,在他对面落座,只见他餐盘里打了三份菜。 你多吃些,还长身体。说着对方把其中一份荤菜全拨到裴珂的餐盘里。 裴珂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做这些动作,自己垂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连谢也不讲。 裴珂,我方南欲言又止,看着裴珂动作没停,只能跟着也吃起来,像是不想打扰他用餐,准备放到稍后再讲。 一顿饭下来,竟然缄默无言,气氛也明显异常。 等吃完裴珂从口袋里掏出纸擦了下唇角,随后一折放在餐盘里,对方才开口:裴珂,你跟之前好像哪里不同了。 裴珂后靠在食堂座椅上,也不出声,继续审视着他。 这注视倒让方南不好意思起来:感觉你吃饭好像突然变得文绉绉了。 是吗?回陆家接受礼仪训练后,骨子里已经养成习惯,举手投足间可能都能窥得一二风度,以后他得注意一下,以免暴露。 一位贫苦的学生,不可能举止优雅。 裴珂点了下头,也不拿餐盘,直接就走。 方南只能帮他收拾起来,去回收处倒掉。 裴珂不介意对方帮他干这点活儿,他现在看剩餐桶那里的隔离铁链依旧不太舒服,这让他想到自己曾经脚上栓的那条。 他走出食堂,绕到食堂背面跟另一栋楼之间的窄路上,打算从那里抄近道去社团,结果身后方南追上来拉住他的手腕。 裴珂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方南衣着朴素,穿着不太合季,像是没有正常秋装,只把两件夏衫套起来一样,眼下,他因为跑步的原因鼻尖出汗,眼镜有些下滑。 方南推手扶起镜框,语重心长:裴珂你怎么了?我看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因为他们传的话?讲到这里,他一停,艰难地问出口,他们说得是真的吗?你夜不归宿,还去陪酒?我不信 裴珂将方南的模样仔细看进心底,只感觉漠然的心今日今时忽然变得柔软,下一秒他突然问出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实习解决了吗? 噢,已经安排好了,我想以后多挣点,所以打算去距离咱们学校不远的那家私立医院,公立是比较稳当,但可能穷怕了,总感觉钱拿在手里才踏实。 方南憨厚地笑起来,把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忘在一边。 裴珂看着他这副模样,跟着翘起嘴角,但笑容只有一瞬,便被他压下,又恢复那副冷淡的模样。 上辈子,他被殷翡搞伤送进那家私立医院,方南就在那里工作,对方从住院部电脑上看到他的名字后,主动帮他逃跑,谁想计划失败,被徐主任发现。 裴珂被捉回,连帮他的方南也被找上麻烦,不但被医院辞退,业界各大医院还相继封杀他,把他投出的应聘申请都打回,说此人引起过重大医疗事故。 后来,方南就再也无法从事医疗类的工作,不但如此,因为档案中有记录的严重污点,任何一家正规企业也对他不予录用,一位优秀毕业生,最终只能沦落到去便利店打短工。 这是裴珂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兴高采烈跟他讲的,讲完末了还品评他一番,说他是个扫把星,克死母亲,害了学长,任何靠近他的人,都落不到好下场。 裴珂回神,听到方南的答案点了点头,一切都没有变,依旧朝着它应该去的轨道,方南会顺利被那家私立医院聘用。 他平静出声:学长。 嗯?他们说的是真的。 方南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紧接着便焦急地重新捉回他的手腕:不可能!你不会做那种工作!穷归穷,但钱可以慢慢挣,你以前说过的! 你为了钱去私立,我不能为了钱陪酒吗?裴珂神色坦然,仿佛在陈述一件极其寻常的事。 他看方南不能接受,叹了口气,一字一句道。 学长,人各有志。 裴珂!方南收紧他的手腕,以前老院长教过的!不为钱折腰,你不记得了吗? 裴珂听完爽朗地笑出声来,他拉过方南的衣领,上前在对方唇上扣上一吻,就见男人立马脸红起来,眼镜下的神色震惊而茫然。 你喜欢我。裴珂点破对方心中的秘密,呼出一口热气,带着一番说不清的暧昧风情,连话语也变得蛊惑起来,婉转轻飘,那你,慢慢挣钱,我等你啊。 说完他趁对方没反应过来,松开手,帮方南把衣领整理平整,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尾挑起个勾人的眼神,转身就走。 昨晚,他从心底不喜欢云寒凑过来拍他肩膀的娇车欠姿态,现在他自己倒是也变得同样起来。 自己这生,还不知会如何,又会面临怎样的风险,他还是不要让无关者受到牵连吧。 裴珂回到社团,随便找了处桌子,拨开上面的杂物,摊开一张白纸。 刚才短暂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他,现在裴珂已经恢复心态。 他要开始准备给殷翡的礼物了。 * 不知是殷翡有意,还是只是巧合,发来的地址在夜色酒吧,是裴珂之前打工的场所。 如果是殷翡特意选择这里,有可能是找人拿着他的照片这不难搞去学校周围最近的酒吧一条街问出来的。 对方大概有什么计划。 裴珂背着黑画板从夜色一楼走过,时值傍晚,人还没上,场内很空旷,以前的同事见到是他,隔着很远高声打了个招呼。 难得能看见你,回来看看? 那伙计边走边将手中擦桌的抹布丢在调酒吧台上,随即上前揽住裴珂的肩膀。 我来找人。 行,这次是客,你怎么回事,突然就不来了。 裴珂舌忝了下唇,欲言又止地摇头:一言两语道不清,我去春衫料峭那间房,你知道里面的人吗? 酒吧一共就两层,楼下的服务生兼着楼上两处跑,门店小,分割得没有明岚那样清晰。 同事脸色一变,附耳上来:你还能认识这等人物,我看他气派不是普通人啊,刚才这个主儿只带着一跟班,就俩人,总经理还下楼来迎接了呢,怎么,你跟他 偶然认识的,我把东西给他就走。 呵,走得了? 同事戏谑道,裴珂看着电梯降下来,跟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告别,见电梯门关上开始上升,缓缓垂下眼帘,连同事都觉得他今天这张脸摆在这儿走不了,今晚还真不好办。 春衫料峭不是什么小间,可以称得上是夜色装修最奢华的顶级套房,里面宽敞,可容纳多人,裴珂担心会有别人,但听刚才那话,至少现在只有殷翡。 对,还有跟班,在酒吧里久混的人眼睛毒,同事说是跟班,那肯定无误,不足为惧。 等裴珂推开房间门时,想收回刚才那句话,他同事应该是眼瞎。 就见房间正厅三面环绕的宽敞沙发上,陆予越笑倒身体,脚正抬在空中 唉,裴珂心下叹息,本想着不去明天的生日会可以躲开他,没想到对方还是出现在自己眼前,这算什么?天命难违吗? 弟弟,初次见面呢。 裴珂走进房间,听门在身后被服务生关上,这才抬眼看向两人。 陆予越月退放下来坐直身体,衣领前别着墨镜,一只耳上挂着口罩,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保持笑意:哈哈哈,那马蚤货要是发现我偷溜出来,里面还是个假的不知道火得冒得多高,最好气到住院,就可以少来找我茬,这垃圾家教,我一回来就想给我个下马威,管得贼严,搞得出来玩也得偷偷摸摸。 他边说边扫向走进来的裴珂,挑了下眉毛:哥你朋友? 殷翡回头看是裴珂,吐出口中的烟随手挥开,将烟尾巴按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对着裴珂挥手让他过去坐。 新认识的朋友,科大高材生,上次玩保龄球第一次学就全击倒。 那挺厉害。陆予越见有外人收敛几分放肆,客套过一句,就在沙发上往前一靠,拿过桌上的调好端来的酒。 裴珂绕过长沙发走过去。 这时候,陆予越应该刚从国外回来,他高中在羙国上的,结果因为玩得无法无天搞大一个华人圈二代千金的肚子,被家里扭送回来打算在国内考大学。 因年龄的问题,他现在应该十九岁,回来重新上高三。 听刚才陆予越讲的话,再加上他这般全副武装的模样,应该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裴珂收回记忆,在沙发上坐定,取出身后的画板,将它在膝盖上打开:殷翡,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一张油画被他取了出来,上面是殷翡的半侧面像,黑色底图上,殷翡身穿西装目视前方没有一丝笑意,反倒带着倨傲的神色,五官因角度问题显得极为立体,面容也更加阴白。 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画中人物的颜值比现实中还要高上几分。 画中人虽在看向一侧,但给人的感觉下一秒就会与观画者对视,但画是固体,无论欣赏过多久,他都没有转头,这让他带着一股睥睨万物之意。 这是未来的殷翡,他游走于酒会时会是这副模样,而只要听到有人喊他,就会迅速眯起眼睛,像只狐狸一样眉眼笑弯,挂上客气的笑容,阴险狠毒都藏进骨子里。 裴珂看着画有些出神,实则不止他,一旁的殷翡也沉浸在欣赏里。 殷翡从惊艳里回过神,目光聚焦到托着纸张青葱般的指尖上,视线继而上移到裴珂柔和的面颊,看着对方正垂眼看画,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