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只希望他能回来的早一点，不然等他回来，可能我们就已经不在了。

    风谷玉门就意识到，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神明对这个世界的变化是最敏感的，察觉到世界走向衰亡之后，他们一定有过挣扎。

    也许有神明为了活命已经提前离开了这里，也许有神明为了拯救神国做出了努力，不过更多的神明，应当是像眼前的金鱼神一样还在默默等待着希望的降临，又或者是在坦然地接纳着死亡的宠幸。

    风谷玉门问道：金鱼神大人可以和我说说他的故事吗？

    说是可以说，但我对他了解的很少。那个时候我只是京都河边的一尾金鱼，因为被渔民供奉，祈求鱼获，因此成为了神明。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是那个家伙救下了我，将我收养在这个世界。后来陆陆续续有有神明在这个世界落户，但是他渐渐出面的少了，再后来，他就消失了。

    那个家伙当时好像是很有名的阴阳师，阴阳术通天彻地，甚至一度超越了白狐之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对我们这些弱小的神明十分怜惜，这个世界便是他为无家可归的神明打造的沉睡之乡。

    年代很久远，金鱼神对世界之主的了解也不是很多，风谷玉门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都问得差不多了，最后金鱼神也答不上来了。

    这里还有其他神明，不过他们都睡着了。他离开以后，我们的力量也在衰退，我比较弱小，所以有时候还醒着。你想找其他神明恐怕是不行了，不过这个世界目前是两个巫女在打理，其中一个叫钱的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沼之底，你可以去问问她，也许她能给你更多的消息。

    金鱼神的亮晶晶的双目渐渐失去光泽，身上的金色鳞片也像褪色一样失去的颜色，这位体型巨大的神明忽然与湖水融为一体，阳光照耀下来，只看得见清澈的湖水，再看不见其中的神明。

    他睡着了。

    荷舟飘飘摇摇，激起了水花四溅，但这一次，水花就没有变成小鱼了。

    沿着金鱼神指引的方向，风谷玉门再次与神明大人一起乘坐着飞鸟前往沼之底。

    沼之底是湖泊的尽头，这里被单独开辟出来了一座小花园，一栋颇具西洋风情的小洋楼就伫立在花园中。

    风谷玉门按下飞鸟，落在了花园前的小路上。

    花园的主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打开门从房里走了出来，花园的门也无风自动，悄然打开。满头银发的老婆婆脚步轻盈地走到花园门口，道：阿拉，有客人来客吗？

    风谷玉门这才看到这位被金鱼神称之为钱的女巫，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被汤婆婆逮到了，因为钱与汤婆婆长得一模一样，不，应该叫她钱婆婆才是。

    钱婆婆看着风谷玉门感到十分惊讶，道：人类？

    随后她的神色便柔和了起来，道：原来是神官大人，恕我无礼，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

    钱婆婆指着门内道：请进来坐坐吧。

    风谷玉门便和神明大人一起走入了钱婆婆的小花园。花园中盛开着各色的花朵，一看就是被精心打理过的。

    钱婆婆打了个响指，房间里的茶壶、茶杯便像活了一样自己长出手脚动了起来，好像西洋流传的童话故事一样。

    茶壶和茶杯给风谷玉门几人一人斟了一杯茶便又躺在桌子上，热腾腾的红茶冒着烟气，钱婆婆从橱柜里拿出精致的小点心放到桌上让他们享用。

    客人，你们从哪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短，甚至差点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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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满潮玉

    钱婆婆询问着他们的来历, 与汤婆婆比起来，这位魔女确实要温柔得多，语气柔和, 态度可亲。

    风谷玉门道：我是八原樱井神社的神官，这位是我家的神明。此前有一位朋友送了我一张油屋的入场券，我昨晚就带着神明去油屋参观了一下。

    不过油屋虽然好，但我对这个世界更加好奇，所以今天就偷偷溜进来参观了。我们在鱼之沼遇见了一位金鱼神, 他指引我前来找您聊聊, 冒昧打扰了。风谷玉门站起来鞠了个躬。

    钱婆婆笑着摇摇头, 道：快坐快坐, 你们溜进来没有被汤婆婆的抓到？

    呱太咬了一口小饼干，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没有哦婆婆，主上大人很厉害的。

    钱婆婆单独给呱太又拿了一个小盘子放在他身下给他接从嘴里掉下来的饼干碎。

    谢谢婆婆。

    钱婆婆道：我也很久没有看到人类进入这个世界了。那么神官先生，你是想了解些什么呢？

    神官先生道：这个世界与一般的神隐世界不一样, 是神明栖息的地方。婆婆你也知道, 未来的世界是属于人类的, 神明的力量只会不断消减, 能够让神明存身的地方实在太少了。

    钱婆婆看了一眼风谷玉门身边的樱井神, 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笑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过恐怕你要失望了。

    钱婆婆推开窗户，花朵的芬芳从花园里传了过来：这个世界已经开始衰亡了, 很快就会和普通的神隐没有区别。

    没有接续的办法了吗？风谷玉门问道，这个世界，怎么能就就这样死亡呢？

    钱婆婆轻轻叹了一口, 语带哀伤道：我也不希望这个世界死亡。

    传说神话时代有一颗宝珠，可以掀起大潮，是海中神明的宝物。这枚宝珠的名字就叫作满潮玉。满潮玉历来由贵船神社供奉，但是后来因为发生意外，满潮玉遗失，被大阴阳师水月星满得到。

    这枚可以掌管海水的神物乃是海神的象征，但水月星满却没有借助满潮玉成为神明，而是将满潮玉用阴阳术化作一个神国，成为神明的的沉睡之所，并交还给贵船神社保管。

    后来水月星满消失，贵船神社秉持他的遗愿，将满潮玉投入大海，想要进入满潮玉的神明只需要在有水源的地方祈祷，就会离开现世，进入满潮玉。

    我和汤婆婆便是被贵船神社选中的守护满潮玉的巫女。不过水月星满死后，满潮玉的力量就在衰退，直到后来，满潮玉的传说甚至都遗失在现世，也再没有新的神明到来。我和汤守护着满潮玉千年，但渐渐我们发现，神明渐渐消失了。

    人类越来越强大，妖怪越来越弱小，除了以阴暗为食的魔物，很多妖怪都渐渐走入神隐，不再出现在人类的面前。那些妄图阻挡人类崛起的，都化作了历史的尘埃。神明的力量在消失，满潮玉的力量自然也在消退。没有什么能维持永恒。

    钱婆婆笑了一声，为了维护满潮玉，我和汤想了很多办法，求助神明、妖怪、宝物，都没有用。后来西洋人来了樱岛，我们见识到了西洋魔法，便远渡重洋去结识西洋的魔女。虽然魔法是很神奇的东西，但并不会比阴阳术更神奇，我们依旧没有找到办法。

    我渐渐的明白，这其实是命运。人的力量是无法对抗命运，对抗世界的。

    钱婆婆喝了一口茶，神色中不见落寞，只有洒脱。她的不甘、愤怒、悲伤早在这千年见消磨殆尽了，只剩下堪透了一切的通透与洒脱。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人类会死，神明也会死，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也会死，你明白吗？

    钱婆婆的看着风谷玉门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她看到的是坚定不移。她就明白，自己是无法说动他的了。

    年轻人总是充满干劲，以为自己能改变一切，又或者说，总想做些什么，哪怕明知最后是徒劳。

    希望试过之后你不会太伤心。钱婆婆心中叹息，对这个后辈的坎坷的未来表示理解和怜惜。

    风谷玉门心中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却并有打算改变自己的初心。如果不试试的话，他实在无法甘心。水月星满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风谷玉门做不到。

    风谷玉门问道：那汤婆婆呢？

    钱婆婆道：汤啊她经历了一些事情。她和我一起接受了这个世界会消亡的事实，我只想着回到这里，伴随着这个世界终老，但是汤却想创出自己的事业。

    她爱上了一个和尚，生下了孩子，但是却被背叛、驱逐了。她思念着自己的孩子，但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直到不久之前，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孙子。

    油屋就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大概是想趁着这个世界还有用，多给她的孙子留一些产业吧。

    钱婆婆笑了起来，道：不过我们也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从西洋回来之后，她就跟我闹掰了，我不去见她，她也不来见我。

    风谷玉门和钱婆婆聊了很久，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也有关于钱婆婆的一些见闻。

    很久没有见过生人的钱婆婆很健谈，与风谷玉门相见恨晚。在得知风谷玉门会的阴阳术很少之后，钱婆婆就笑了起来，道：我还以为我这些东西要被我带到地下去，没想到遇见了你。

    钱婆婆招了招手，从小洋楼的阁楼里便飞出来一个小木箱，小木箱迈动着四只小脚，在钱婆婆的桌子上乖乖立定。

    钱婆婆小心擦拭了箱子上的灰尘，道：很久没有看了，都已经生尘了。

    她打开箱子，将箱子展示在风谷玉门的面前，是满满一箱子厚厚的书稿。

    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很壮观。我年轻的时候很好学，不管是阴阳术、神术、忍术还是占卜、望气、占星我都有涉猎。远渡重洋去魔女那里求学之后，我也学会了不少好东西。

    不过这些对我都没有什么用了，我就把它们放在阁楼里，你拿回去看吧，有不懂的就来问我。不过小心一些，不要把它们弄丢了，要是被坏心思的人得到了可就不好了。

    风谷玉门珍重的把箱子收起来，在钱婆婆的指导下施展了一个缩小咒，把箱子变成巴掌大小的盒子放进挎包里。

    风谷玉门就改口称呼钱婆婆老师。

    钱婆婆高兴地哈哈笑，道：汤也收了一个徒弟，不过只会用他做坏事，但你这个徒弟我就很满意了，我会好好教导你，让你成为出色的神官的。

    此时此刻，这位守护满潮玉千年的巫女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过很快，她应该就能体会到武内大河的悲伤了。

    天快黑的时候风谷玉门就要告辞了，钱婆婆亲自送他们到了花园外的小路上，看着他们离开满潮玉。

    离开的时候，风谷玉门似乎看到了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徘徊，但很快就被迷雾甬道传送走了。

    钱婆婆看着天上飞舞的鸟群，皱起眉头道：又来？

    鸟群盘踞在天空上，越来越多，最后疯了一样朝钱婆婆的小居袭击了过来。钱婆婆关上大门，整个花园就笼罩在结界当中，任那群飞鸟怎么冲撞都无法进来。

    死心吧汤，有我在一天，印章就绝对不会落在你的手上的，满潮玉也绝不会被你玷污。

    清清白白来，也该清清白白去，这是对神明的尊敬。

    结界外的破坏影响不了钱婆婆的好心情，她轻轻地哼着歌，开始织起了毛衣。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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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愿望

    从满潮玉中回来之后, 樱井神一直闷闷不乐。

    风谷玉门有些担心他的情况，问道：神明大人怎么了，不开心吗？

    太阳才刚刚下山, 天边还是瑰丽的橙红色，和煦的山风吹得神明大人的衣服轻轻摆动着。神明大人有些怅惘，道：玉门是想要我去满潮玉中吗？

    神明大人果然不是傻瓜，这种事情也能猜到。风谷玉门喃喃自语。

    神明大人头上暴起了青筋，凶道：心里这么想也请不要说出来, 我好歹也是神明大人！

    但是被风谷玉门这么一搞怪, 神明大人心里的怅惘就被冲淡了几分。

    风谷玉门道：神明大人怎么会这么觉得呢？

    因为说话的气氛被破坏了, 虽然重新回到了这个话题, 神明大人的心情也变得不一样了。

    还不是最近你都怪怪的，又催着我修行，又催着我开发神术，又对满潮玉的世界念念不忘，又想要重新接续满潮玉的世界。

    神明大人暴躁的踢开了脚边的一个小石子, 石子哒哒哒地在地上蹦了两下, 然后落到神社旁边的草丛里去了。

    我跟你说清楚了, 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哪怕那个世界再好, 我也不会去的。

    神明大人的两只玉角因为激动而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这里才是我的世界, 这里才是我的家。如果有一天我被人遗忘了，我宁愿消散在山泉里, 也不会离开这里的。

    风谷玉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等到他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之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道：嘛，果然这才是我认识的神明的大人。

    如果愿意为了活着而躲避到另外一个世界，那么神明大人恐怕早就离风谷家而去了。只要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记得什么神明大人，他就一定要留下给予回馈。

    这是神明的爱。

    风谷玉门理解他，因此也不会枉顾他的意愿而自以为好的为他做什么。

    不过神明大人，我并不是想让你去满潮玉中躲避。

    神明大人喜欢人类，喜欢这个世界，我知道。不过神明大人，这个世界上如你一般的神明实在太多了，弱小而又善良，却找不到出路。

    风谷玉门的脸在夜色中也依旧清晰，他的声音与山间的风重叠着，我想要做的事情不是逃避，而是面对，是重新为你们找到一条出路。

    这很难，比重新恢复满潮玉的世界还难，但我一定为此努力的，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神明大人。风谷玉门注视着樱井神，道：满潮玉的力量承载不了我想要的世界，我们要创造出一个更加稳定的世界，作为承载神明力量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