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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钱粮、天下利器,都掌握在人的手里,是朝廷管不住工者和商者?还是大明不是值得他们留恋的国家? 谢阁老心生一股豪情,起身奏道:“皇上言之有理。是臣等失措。江南的工商业,目前以家族小作坊为主,作坊里都是家族的手艺人,更是专心研究工艺提升的匠人,这是好事儿。 另有一部分大作坊,官办的,刻板没有活力。商人办的,除了大师傅,其余之人往往月俸偏低,维持一家温饱。江南本就自由发展这一百五十年,臣等建议,慢慢来即可,暂时不适合再给予更多自由。” 皇上早和徐景珩了解到,实诚地点小脑袋。 谢迁因为皇上和气的模样,心里一跳,当下就不再犹豫:“皇上,目前大明的匠人云集江南和北京。商人大体分为三大部分。 晋商,因为盐业的开中法崛起,加上山西矿多,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 徽商,徽州保界山谷,山地依原麓,田瘠确,所产至薄,小民多执技艺,或贩负就食他郡者。成化年间,徽商加入盐业竞争,一向以经营盐业为主的山西、陕西商人受到严重打击,三分天下。 最后一个就是沿海,目前来看,以松江到宁波一带,从福建到广东一带。” “臣记得,正德三年,广东市舶司决定对藩属国贡舶实行抽分制,征收实物十分之三作为入口税,目前降为十分之二,依旧设置牙行,由当地官府指定的官牙当中介人,将余下货物作为民间贸易。 广东商人之富裕,‘富甲天下’有名有实……” 皇上只看着谢迁。 谢迁愣怔片刻,一狠心:“晋商主要在于边贸,首先是和九边戍所的官军做粮食生意,换盐引等等特殊物资。然后是和蒙古后金走私交易……臣认为,不可不防……” 皇上了解到,山西商人的宅子,气势、结实,从来不讲究好不好看,统一灰蒙蒙的,有一种压抑感。山西人发达后也不造假山假水,种花草树木,处处彰显权力、等级的森严,家长的权威,商号的肃穆、匠人的严谨。 他们的家中窖银几千万两,堪比国库五年税收,“抠”。再有钱,也是老羊皮袍子、大馍馍夹大葱大蒜,死了以后在地窖里留大箱子元宝,只舍得花二两银子给自己买棺材—— 目前在徽商的刺激下,最舍得花钱的地方,就是筹办书院,开始追求仕途经济,争取在朝堂上有代言人。 而徽州盐商,住宅修的园子一般,轻松、开阔、愉悦,千户生女当教曲,十里栽花当种田。商人和雅人集于一身,半商半儒,还鼻子特灵,南海市舶司一开,去南海的徽州人,有五六万。 费阁老的看法是:“山西资源丰厚,且靠着边境,机遇也多。然而,太容易发的财,必然导致失去一部分东西。徽州人,臣记得有一首歌谣。” 费阁老当场唱出来:“前世不曾修,出世在徽州。年到十三四,便多往外溜。雨伞挑冷饭,背着甩溜鳅。过山又过岭,一脚到杭州。有生意就停留,没生意,去扬州……” 皇上听得欢喜。七山一水一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的徽州,山多岭众而人口稠密,穷则思变,和山西完全相反,老天爷夺取一些东西,补偿一些东西。 气氛变得欢乐。 毛阁老站起来:“说起扬州,臣有看法。大明开国至今,盐业上,最有价值的是淮盐引。朝廷规定,谁把粮食从江南运到西、北边界处,就能获得朝廷发放的淮盐引,大约三十斤粮食兑一份淮盐引,一转卖,就能获得大量盐利。 陕西、山西距离边塞地区较近,陕商就近把粮食运过去,从而获得大量淮盐引。江南商人因此吃亏,江南距离边塞太远,粮食运输成本太高。 到孝宗时期,一位户部尚书叶淇,认为此法对江南商人不公平,规定江南商人不用运粮食北上,交出银子即可兑换淮盐引……” 除了皇上,在座的人都明白,叶淇之所以这么做,因为他乃南直隶淮安人,是江南商人在朝廷的代言人。在座的南人,同出身浙江余姚的谢迁、王守仁,南直隶苏州毛澄,镇江杨一清,齐齐眉心一跳。 山东人·毛纪特耿直:“臣查到,当时陕西、山西商人对这个规定意见非常大,但他们自认实力雄厚,一番折腾后,说那就去扬州卖盐,反正我们不缺钱。于是乎,成百上千的商人扎堆扬州,大约有一千家之多。 发展至今,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陕商、晋商、徽商……” 因为地理和文化风俗相近,陕商和晋商走到一起,一加一大于二。徽商在三角大战中处于劣势,但徽商属于南直隶,最懂扬州士人的心思,左儒右贾,不疾不徐,稳扎稳打。而且徽州与扬州近,各种物资可就近运往扬州。 最吸引人关注的是,徽商商而兼士,贾而好儒,与江南文人混为一体,或相互接托。“急公议叙”“捐纳”和“读书登第”……尤其注重学院学风,作为程朱故里,虽为贾者,咸近士风,严格督促子弟应试为官,江南文人称呼“儒商”,就是徽商。 徽商会花钱,刮起来园林建筑大风,养活江南大批的花匠、瓦工、木工;喜欢灯红酒绿,于是扬州出现发达的戏曲和戏院;喜欢山珍海味,出现大量酒楼和名厨;喜欢悠闲,出现大量的茶馆和澡堂;喜欢逛妓院,妓~女又好打扮,扬州香粉业发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