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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吧。”他站起身来,跟那群弟子们往外走。 吴师傅爽朗笑起来,“哈哈,连河灯都要这样,你是有多喜欢黑色啊。” 话是嫌弃,但还是由着他买了盏黑色稀有的莲花河灯。 他捧着灯再抬眼时,那些弟子已经一哄而散,不知玩到哪处去了。 中元节,竟是比花灯节还要热闹几分,灯火阑珊,到处都是卖河灯的小贩,还有路边食物饰品,湖中亭苑,仿佛点亮了夜空。 吴师傅看中了一小摊上的簪子,便转头朝他说了几句,去了那儿。 常卿独自站在湖岸,垂柳的深黄柳条随微风清扬,拂过他的耳畔,痒痒的。 他抬手扬了扬,目光却被不远处一抹白色吸引了过去。 丞相怎么也来放河灯? 他也不想惹事,便直接转身,避过可能过来的视线,假装对着湖面沉思。 一眼看上去,灯火喧嚣之间,身着简单黑袍的少年郎静静伫立垂柳边,脸庞精致漂亮,神色也淡然,仿佛是被失约的情郎,当真是失意惆怅。 几个贵小姐看中他衣着简朴,又气势不凡,皆是蠢蠢欲动,想将他纳作面首的冲动。 常卿也发现了,他可不想因着容貌便引来男主,索性低头蹲下身去,准备因放河灯的缘故掩饰住自己。 一小束的火焰燃烧着,照亮了他那阴晦不明的脸庞。 他松手,那黑色莲花的灯火在河上随着流水移动,沉寂的,融入了那湖面上鲜妍的万家灯火里,再也找不到了。 常卿抿了抿唇,收回手来的那刻,却被人按住了手,攥住了湿润冰冷的指尖。 余光里,那白色袍角轻微动了两下,陷进了湿漉漉的污泥里,痕迹触目惊心。 “找到你了。” 常卿意味不明笑了两声,转头看去,“七月半,放河灯,祀亡魂,你是为我而来吗?” 那人蹲在身侧,白衣冠绝,眉眼如画,清冷又温柔。 不是裴虞之,又是谁? 见他目光扫来,裴虞之浅浅笑了。 此刻熟悉的对峙中,路过的旁人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姿容出众的人,那几个站在不远处的贵小姐也是瞪圆了眼,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发什么疯,居然蹲在湖边谈话。 “我来,不是杀你。” “哦,你是想把我关着折磨一辈子,也正好让我尝尝刀剑刺入皮rou的疼意。” 有些熟悉的恶毒发言,这不是御花园那夜他说的话吗? 这话出现在常卿嘴边,竟是有些搞笑。 裴虞之紧绷着的唇角险些坚持不住,但笑意还是从唇齿之间溢出些许,“月圆之夜快到了,你给我解药,再跟我入宫,这辈子都乖乖地,我便不会再纠缠于你。” 常卿眯了眯眼。 反派乖乖的,那还算什么反派? 他颇为好笑道,“那你不如关着我折磨我一辈子。” 裴虞之目光一凝,但辗转过他的肩膀,想到什么,还是道,“不会的……你跟我回宫就好。” 常卿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背后突然被人一拍,力道很足,他猝不及防向前倾去。 “小常你!” 身后是惊慌的喊声。 所幸身侧伸来一只手,稳稳扶住了他。 几乎是平视湖面,常卿僵硬扭了扭脖颈,看到了属于裴虞之熟悉的清冷面容,眉眼如画,那唇角微翘,半个月的时间不见,感觉面前人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也就是这一扭头,‘啪嗒’一声,发丝松了送,有什么掉进了湖面。 常卿不善束发,本身那墨丝束得松松垮垮的,这么一冲,那做工精致的白玉簪子便直接掉进了湖面,波纹粼粼之中,再也寻不到了。 常卿还挺喜欢那簪子的,刻着‘卿’字,又是稀世之宝。但也不好埋怨,便不再惋惜,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又站起身揶揄了两句,“吴师傅,你是想谋害我啊?” 吴师傅本来还有几分歉意,此刻听人还能闲扯,便拍着他的肩膀笑开了,“谋害你能值几个钱呢,你这小常真是的,弱不禁风,一推就倒。” 常卿也笑,没反驳。 身侧的裴虞之沉默着,盯着他们。 面对这一莽夫时,小皇帝很和谐自然的说话状态,让他心情不愉悦,甚至隐约有些想破坏的冲动。 但他又有些好笑。 这人一口一个小常小常的,也不知道面前人是怎样的可怕? 想到这儿,他饶有兴致抬了抬手,那瞬间,暗卫都不知从何窜了出来,把路人吓得震在远处,不知是哪个贵人在此。 而那站在暗卫身前,清冷的白衣青年铿锵有力,“护送陛下回宫!” 常卿挑了下眉,“丞相好阵仗呢。” 也不知道回宫后,该是如何? 说罢,他稍微眼神移了移,看了眼那呆滞在原地的蓝衣吴师傅。 “你、你是……” 他不可置信,“小常,你是下落不明的陛下?” 常卿还未回答,便听见身侧低沉危险的声音,“放肆,陛下名讳岂是你能唤的?” 吴师傅闭了嘴,眼前状似温良的少年郎,竟是朝野之上那手段狠辣的黑袍帝王,他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常卿轻轻笑了两声,“无妨。” 吴师傅呆呆看他。 而裴虞之的神情差的要命,就像是黑夜中爬出水面的水鬼,脸色苍白,那分清冷险些维持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