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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十点,夜凉如水, 山道草丛流萤被车声惊着飘飞,蟋蟀唧唧, 他终于开上了那座小小的荒山, 半山腰瓦房下的几盏灯发着温柔的光,那种独属于这里的安静和放松忽然也回到了他身上。 他缓缓驶入前院,停了车, 却接到了盛磊磊的电话,他打开车窗,让山间带着草香的凉风涌入车内,令人为之一爽,长久开车的疲惫一扫而空, 才接起了电话。 盛磊磊出现在屏幕上,眼睛还带了些喝过酒的血丝:“小叔……您怎么这么急今晚就自己回去了, 平安到了吗?” 盛无隅淡淡道:“市里太吵了,没事我挂了。” 盛磊磊连忙道:“等等, 今晚我和褚若拙、林亦瑾喝酒, 才知道原来禤晓冬的母亲,是林亦瑾的继母, 是林二少的生母,您也猜到了是吗?” 盛无隅嗯了声:“今晚见到林亦瑾了?这和他忽然回国有关吗?” 盛磊磊道:“还挺复杂的,林亦瑾说禤晓冬是他的初恋——因为当时长辈干预吧,已经失去联系许多年,这次无意中在褚若拙的直播里看到禤晓冬,认了出来,就回国了。” 寥寥几句话就是扑面而来的豪门狗血,继兄弟,看这情势当初怕不是闹得腥风血雨,凭是哪家,哪怕如今同性能婚姻,也不敢传出这样的丑闻笑谈。他原本不想说这些,又怕小叔在那里住着,到时候也不清净,而且……还真看不出,禤晓冬居然喜欢男的? 他以为小叔会感觉到惊讶,没想到盛无隅只是简单应了声,面色却还平静,不由微微佩服:“小叔您难道知道了?” 盛无隅道:“不知道,也不重要。”但是现在他知道为什么禤晓冬没有读完高中了。 盛磊磊想到昨天褚若拙那满脸坑爹的憋屈样就忍不住想笑:“他们昨天去禤大哥农庄那里,结果被关在门外,根本没放进去,褚若拙被坑得满脸血。” 盛无隅淡淡道:“他可不蠢,大巧若拙,林亦瑾以后只会欠他的,你以为褚潜溪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个孙辈。” 盛磊磊长长叹了一口气:“越想越复杂,算了还是头脑简单点好,小叔,我还陪你在那边住几天吧?” 盛无隅道:“不用,你多陪老爷子吧,他难得来静海市。见见人,对你以后有好处。” 盛磊磊想起这几日家里的门庭若市,也头疼:“怪不得小叔你不想呆市里,这名利场,确实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他们盛家,先是有祖父盛符云这个权力场上的巨擘,后来又有盛无隅在名利场游刃有余,想来这些东西也是需要天赋的。 可惜,盛磊磊心里叹着,但仍然很高兴盛无隅如今似乎找到了排解的方法。 盛无隅挂了电话,没急着下车,而是在车子里坐了一会儿。外面山风寂寂,虫声与蛙声此起彼伏,他闭着眼睛靠在轮椅背上,久已不劳心,这一刻他却已在盛磊磊只言片语中,将禤晓冬身不由己的过去拼出了一半。 盛无隅自幼生于高门,衣食优渥,但如今突遇挫折,也自以为自己与旁人不同,从未软弱。但此刻他代入那个茫然不能自主,寄人篱下的孩子,被继兄弟诱入歧途又不能相护,然后在尚且不能自立的年岁被驱赶到了人群中,他忽然觉得心疼。 他如今在哪里呢?房屋里安静极了,只有鱼缸墙那里微微露出灯光。他驱使轮椅下了车,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盛先生。” 盛无隅抬头,看到屋顶后仓库顶上的晒台上,禤晓冬站在那里扶着木栏杆向他招手,他驱使轮椅过去到了仓库瓦房前,在下边就已闻到了rou香,他居然在烧烤? 禤晓冬已经从楼梯上轻快跑了下来,伸手过来推他上去:“我刚无聊在屋顶烤了些rou,您这么晚怎么还回来?” 盛无隅微笑:“家里老头子忙,难得接见我一下又有别的事了,我当然就回来了。” 禤晓冬将盛无隅推到烧烤架旁,随口道:“部级干部么,到静海那自然少不得惊动主政官员出来,肯定忙。” 盛无隅抬眼看着他笑,禤晓冬不解其意,拿了酒杯道:“这是啤酒……我自酿的,酒精含量不高,但是现在你吃药,应该不好喝酒,我给你倒点酸奶?也是自己做的。” 禤晓冬倒了瓶浓稠的酸奶放在盛无隅跟前,看到盛无隅还在看着自己微笑,这微笑仿佛饱含着别的涵义,他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紧张:“盛先生?”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盛无隅含笑道:“你对我们盛家很了解嘛。” 禤晓冬从脖子到耳根忽然一路热上去,心知道是刚才自己一时不慎,信口道出盛无隅父亲的职务,不由的眸光闪烁,低头去捡了几片半肥瘦的羊rou铺上烤架上,遮掩自己神色。 盛无隅却决定这次不再放过对方:“褚若拙找到我的时候,说是你看到的报道,介绍过我那个科技公司的一些项目,那些项目投资金额都不大,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也只是为了还人情,基本没怎么搞宣传,你是怎么看到那么不起眼的报道的?” 禤晓冬睫毛抖得更厉害了,只是埋着头从旁边忽然夹了出来几块菠萝蜜,穿在了羊rou中央,一种奇妙的水果香味夹着羊rou味道弥漫开来,盛无隅终于被这奇怪的烤法吸引了注意力:“烤菠萝蜜?” 禤晓冬解释着:“很香,事先泡了一点点盐水,和羊rou夹在一起烤了一起吃,风味很独特,如果你喜欢烤干一点的,也可以撕薄一点,一会儿就烤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