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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死病并非是不可克服的,”神情冰冷的脸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映着火盆底部未熄灭的火星,越烧越亮—— “从来没有什么光明神的惩罚,有的只是贪婪的人心和比地狱更残酷的手段。” 路易大步走出正门,对整个坎西城最华美的大教堂连看都不看一眼。 哥特式建筑的尖顶下,无数片彩色玻璃倒映着头顶的日光,似乎在他头顶聚拢了一层光晕。 在这圣光般的美景中,他问:“城主府内替圣女传递消息的人抓到了吗?” “是的,一共三名仆役、一位骑士。” “杀了吧。” “……不,等等。”将要上马车时,子爵阁下又改了主意。 “初次拜访他人好像应该送礼物才算得上正式。” “我们已经为您准备了红酒、鲜花和玫瑰蛋糕。” “换掉,”路易不容置喙:“蛋糕留下,其余的换成黑麦啤酒、牛rou汤、马铃薯、花园里的新鲜泥土,还有……” “把他们四个捆好,这是我要送给法师先生的研究材料。” “……” 看来,黑暗法师的恐怖与血腥,不论身处哪个阶层,坚持什么立场,都对此深有耳闻呢。 · 白泽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将一批新的研究材料打包好、送货上门,想要为他血腥恐怖的名声添砖加瓦。 他正在搅拌玻璃烧杯内的液体,加入适量磷粉过滤后,拿起针管,抽了5毫升。 ——这是经过数次调整后的最佳用量。 不得不说,虽然本意并非如此,但蝤还是起到了研究材料的作用。 “这是最后一针,今天之后就不用再继续注射抗生素,改为小剂量口服就可以了。” 蝤身上红肿渗血的地方已经结痂,白泽用皂化反应的副产物甘油加上其他材料做了管祛疤膏给他涂伤口,然后用绷带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遮住了。 “放心吧,不会留疤的。”他安慰反派。 蝤点头。 他并不是一个注意外表的人。事实上,在这片大陆,出身低下的仆役拥有超凡的美貌本身就是种原罪。但在银发巫师的面前,他却破例希望自己的脸能够恢复原貌。 ……这样的话,或许能够得到他的一句赞许。 只要一句就好。 白泽伸出手试探了一下蝤的额温,小声道:“差不多退烧……要是有温度计就好了,回头看看哪个法师手里有水银。” 蝤安静地聆听他的话,哪怕有些名词他听不懂。 人一旦失去视觉,听觉和触觉便会格外灵敏。被绷带蒙住眼睛,蝤听见棚屋一角的火堆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血液在血管里潺潺流动,将冰凉的药剂带去每一块发烧的肌rou与组织;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柔软冰凉,指腹上有几枚薄茧,呼吸吹拂在额头上带来轻微痒意,以及…… 自己的心猛然在胸腔中跳动起来,毫无规律,不受控制。 “砰砰”的心跳声是如此清晰剧烈,以至于白泽拔.出针管,怀疑地低下头,将耳朵放在蝤的胸口。 “不会吧?没听说过链霉素的不良反应里有心包炎啊……再说现在发作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鼠疫有腺型、肺型、肠型……但是没有心型的,你刚刚是不是有点心动过速?” 蝤:“……没有。” 法则同情地注视着反派。 ——没有过速,只有心动,懂么? 你不会懂的,你这只莫得感情只会瞎撩的渣兽! 哈里森在一旁“蹭蹭蹭”地挥舞着羽毛笔抄书,看到屋子里“师慈徒孝”的一幕,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哼”一声踢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白泽也不生气,毕竟他七天前刚和哈里森打了个赌,假如蝤能痊愈,哈里森就必须留下来多给他当半个月的男护士。 这种要求,稍微有一点小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安抚完蝤,白泽跟在哈里森身后走出去。 他刚走到门口,就注意到周围的窝棚里有人在打量自己。 这些目光来自居住在一旁的平民。 他们从破木头烂茅草的缝隙间躲躲闪闪地偷看白泽,窃窃私语—— “就是这个人和得了黑死病的人住在一起?” “对,已经十几天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死?” “等他死掉,那些小刀、食物和玻璃器皿就归我们了吧?” 一想到他们前几日偷窥到的闪闪发亮的小银刀,晶莹剔透的玻璃器和屋子里柔软香甜的白面包,这些吃不饱穿不暖,靠卖苦力和小偷小摸为生的贫民顿时急促了呼吸,就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自从城里爆发起瘟疫,他们已经许多天没有出去做工,时至今日,大部分人家里连比石头还硬的黑面包都找不出一块。 这样一只肥羊就住在自己隔壁,怎么会不心动?要不是顾忌他身边的大个子,早在刚搬来时白泽就会被周围的“邻居”在半夜洗劫一空。 在饥饿面前,就连屋子里有一个黑死病患者也不能令这些亡命徒退缩。 其实邻居们也奇怪,按说有一个病人在家里,不出十天,这户人就会完全死绝,家里的东西随便让人哄抢。可偏偏隔壁的两个家伙过了快半个月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看到了他们家那个得病的少年,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起码比刚来的时候好得多,不光能起身,还能到外边清洗自己的衣服,用一种叫做“生石灰”的粉末消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