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尾声 #9458;℃.℃м
楚璠步伐踉跄,人有些晕。 没了剑骨,她自阴间道离开之后,经脉渗入灵气里,还是会隐隐作痛。 还好,或许是她已经得了天道一丝垂怜,至少不会觉得难以忍受。 或许很多东西都已经结束,但是对她自己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楚璠一路走到城镇,黑袍装束太过阴郁显眼,她特意换了一身嫩绿衣裳,给自己别了个松垮的发髻,融入在人群里。 阳光和煦,风也温柔。 楚璠逛着街市,买了一大把零嘴,嘴上吃着,手里拿着。 她缓了一阵。?о?d。?о㎡(po18d.) 先是在摊子旁嗦了碗馄饨,又啃了根糖葫芦,老奶奶很实在,浇的是枫叶糖。她把剩下的打包好,看着地图,准备抄近路回昆仑。 来时靠着白泽的虚空之能,倒是很轻松,自己走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 还好,最多也就一两天,应该来得及去哄道长。 楚璠把黑袍上的金线扣下来,用这钱买了匹马,刚坐上去没走多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打骂声。 巷角偏僻处,人迹罕至,男人眼神浑浊,满身酒气,拿着棍子殴打,脏话一股脑往外喷。 一个瘦弱幼女,估摸还不过八岁,手肘的骨头都是凸出来的,捧着一把被揉碎了的花枝,连声哀求,“我没有钱、没有钱的……别打了呜呜。” 楚璠听了会儿,才知道那个拿棍子揍人的是她父亲。 别的倒也就罢了,这她可不能不管。 那人又要落下一棍,楚璠找不到趁手之器,直接将怀里的糖葫芦扔过去,这一下结结实实,把他后脑都戳了几个小窟。 男人怒吼一声,转头看见是个瘦弱姑娘,更加凶悍,“臭娘们,多管闲事!” “给爷下来!”他拿了个菜刀就要往马腿上砍。 楚璠用力拉住缰绳,侧身转了一下,她可没钱再买一匹马,躲过这一击,她立刻跳下马背。 落地时颇有些狼狈,她就地翻滚,在地上摸了根竹棍,和菜刀拼了没几下,竹棍不堪一击,碎成一节一节。 小女孩在旁边瑟瑟发抖,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怕是要见血,楚璠神情微凝,她有意xiele力道,慢下几分,那刀刃便直逼她肩膀砍去。 楚璠猛然一跳,接了这一招,在那男人震惊的眼光中,直冲上去,先将棍尖捅入了他的胸腹处。 热血溅了她一身。 肩膀上的痛楚却迟迟没有传来。 天地之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万物似乎凝结,竹棍上覆着一层霜晶,好像是幻境,又仿佛不是。 下雪了。 远方的云层里,出现了一点淡蓝色。 楚璠蓦然松了一口气,她抹掉脸上的血,又觉得有些紧张,小声开口,“道长。” 子微御剑而来,周身笼着淡淡薄光,银发如霜雪,眉心红痕微亮,只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多话。 楚璠挠挠头,下意识往胸口掏,没翻到东西,才突然想起来糖葫芦都被扔掉了。 这可怎么办! 子微见不得她这副可怜样子,给她施了清洁术,清风拂面,楚璠打了个喷嚏,这才敢去牵他的袍角。 子微依然冷着脸,“明明有我的玲珑玉,为何不用?为何不唤我?” 楚璠继续挠头,“我是真忘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用脚踢了踢地上男人,“这人还没死,我不知道该不该杀……” “他要是还找那女孩麻烦怎么办?”楚璠嘶了一声,“到底该不该杀啊……” 子微算了一卦,音色淡淡,“逃兵,杖一百,可继续充军。” 楚璠没心思送官府,直接把他绑在柱子上,脸上贴张白纸,黑墨显眼,写着逃兵二字。 子微就站在原地看她忙活。 这还不算。 楚璠把草垛里吓晕的小女孩儿抱起来,又伸了一只手去揪子微的袖子,“道长……给点银子吧。” 子微继续冷着脸,给她掏了银两。 楚璠说,“道长啊,你这样子太显眼了,您先别动,就两柱香吧!我马上就回来找你。” 子微盯了她一眼。 楚璠毫无所觉,抱着小女孩儿转身离去。 真的跑了,拿完银子就跑掉了。 子微拢起袖子,垂眸微叹,他背靠光亮处,影子斜而细长,剑柄的白穗随着轻风微晃,撞出一阵一阵清鸣。 其实也没过多久。 绿色衫子的小姑娘,喘气飞奔而来,裙袂荡着,手臂扬得高高的,一下子就蹦进了他怀里。 “我把她托付给西街的老奶奶了。” 楚璠用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凑近,一双眸子滴溜溜地转,“您是不是一直跟着我啊……” 她扭扭捏捏,“不是不让你跟……是怕你们打起来。” 子微圈住她的腰,抱紧了些,“嗯。” 他将头靠在楚璠的肩窝上,摩挲许久,嗅到点清香,轻声道,“可你说你不要鸳花……不上灵山……” 楚璠突然低头,“我刚刚吃了糖葫芦。” “什么?”子微稍愣一下。 楚璠绕着他的脖颈,指尖滑过喉结,然后碰在唇心处,吻了上去。 子微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枫糖的后甜,在她齿尖流转,他倾身吻得深了些,舌尖探进去,勾住她的舌头轻吮,又吸到了山楂的果酸。 甜酸交织,从喉间沁入心肺。 直到楚璠呼不上气,用拳头锤了锤他的肩膀,子微才放开,唇齿勾缠间,拉了一道长丝。 楚璠用手帕给两人擦干净。 然后她变术法一般,顺势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束花。 一簇簇白花,不是什么名贵花种,也毫无灵气,甚至快要破碎,渗着淡绿汁液,花朵萎靡,枝叶蜷缩。是那个小女孩儿手里抓着的。 但是依然很香。 “今天是小野花!” “不要鸳花,不上灵山。”楚璠亲了亲他眉心的红痕。 “但是我要你呀。我要你啊子微道长。” * 楚璠的要子微,就只是字面意思的要子微。 她在昆仑山下租了间小屋,山底远没有高峰寒冷,白天排得满满当当,练习术法、侍弄花草、通读典籍,只有晚上才会和子微亲近腻歪。 楚瑜也已经被送往蓬莱岛,在静心池里呆个五年便可以出来。白泽是祥瑞圣兽,他的彼端也应该是大道。 恩怨歇散,众人共同追逐的终点,也不过长生久视,全性葆真而已。 毕方这些天来了一趟,偷偷把攒起来的羽毛给了她,还小声说不要让先生知道。 楚璠哪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当天就编了好些个红穗子挂在房间里,子微看到之后,倒是也没说什么。 只是晚上不停歇,她叁天下不来床罢了。楚璠当晚就把那些羽毛全都扔掉。 一年岁月过去,她重新回到筑基之境,才搬回昆仑灵山。 山上也有了春意。 雪山竹楼不再单调,悬藤萝,缠薜荔,绿意盎然,独立于风雪中,每天都会开不同的花,也是一抹奇观。 有人坐在木椅之上,持一把小剪,正在修剪鸳花的斜枝,他一袭蓝袍,狐耳长尾,银发长了许多,拖曳及地,和落下的花枝混在一起。 眉眼空谧,没有一丝神情。 直到一位少女踏门而来,她说今日后山刮了暴雪,水云昙这几日快开了,却全淹在雪中,实在可惜。 木椅上的男人,渐露出一个浅笑。 他把少女拢在怀里,语气宠溺极了,“你不是非要养些娇贵的吗。” 楚璠把脑袋缩进他的胸膛里,小声道,“仙品灵草耗灵太多了,以后我不可以再养了。” “累了吗?”子微把她的头往下压了压,抱紧了点,“那便不养了。” 楚璠揉着他的狐狸耳根,又揉了揉尾巴尖,嗫嗫嚅嚅的,“也不是累……” 扭扭捏捏,也不肯说出原因。 “璠娘……别闹。”子微吻住她的唇,声音含混,“怎么了?受委屈了吗。” “哎呀……”楚璠脸红到滴血,强撑着薄面皮,把他的手放在柔软的小腹上,“你听听,是、是不是有呼吸声。” 子微甚至有些失神。 小狐狸这件事,他从一开始的满心期待,到后来从容放之,早不知道在心尖上过了个多少遍。 此时突然一听,还是会有失控般的喜意。 “你现在倒是终于肯给了……”他指尖微颤,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处。 楚璠哎了一声,满面通红,“怎么说……也应该把它生在昆仑里的。” 她还是个小姑娘呢,不太懂这些,偏偏子微也是头一遭。 仿佛控制不住自己,本源力量在呼唤他。 楚璠也觉得不太对劲。 子微最近总是喜欢化为兽形,把她压在身下,用柔软的肚腹紧紧护着,恨不得一丝风都不能吹。 天狐之态,绒毛便更加蓬松厚重,舌上倒刺尖硬,楚璠每次都觉得自己是一个被缠着的茧,后颈被他舔了又舔,又热又痒,全身发麻。 那几月几乎是瘫在床上度过的。 子微说这是标记。 八条雪色长尾,以最好的形态紧紧交缠环绕着她,从脚腕到腰身,裹得密不透风,绒毛柔软纤长,几乎要把她融在里面。 楚璠会发出一些呜咽声,令人面红耳赤。 这种近乎疯狂的执态,终于在孩子出生之后有了缓解。 过程还好,只是产后有些虚弱。 楚璠清醒之后,看到子微候在她床边,满含愧疚,“抱歉……我不知道孕期的兽类行为竟会不受控制,璠娘……” “小、小狐狸呢?”她问。 子微一怔,把怀里的小幼崽拿给她看。 天山狐生来便干干净净,白银色一小团卧着,巴掌大小,九条尾巴又短又茸,时不时勾动一下,胖乎乎尤为可爱。 它还闭着眼睛,呼出一声声奶音,小尖耳耸拉着,没到竖起来的时候, 楚璠把小狐狸抱在怀里,亲亲它的小脑门,摸摸它绒绒的尾巴,还有粉嫩小rou垫,心肝都要酥软了。 子微便看着小姑娘翻身到床的另一边,只给他留下背影,头次知道失宠是什么滋味。 他宽了衣,给屋内重新熏好香,狐尾慢慢攀过去,极滑顺地搭在楚璠肩头,尾尖勾了勾她的面颊。 子微躺下,把楚璠和宝宝都揽在怀里,“睡吧。” 远方朔风吹去,昆仑雪重。 而他怀中,是人间烟火,远阔春色。 * “爹爹,初初要吃糖。” “没有。” “阿娘要吃呢?” “阿娘可以吃,你没有。” ———— 与狐说正文完结。首发:яǒúωё喀亘.χyz(rouwenwu.xy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