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下捉婿翻车了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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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那人声线微扬,像与他算旧帐般说道:“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取代你。上一世分明是你自己承受不住,主动将身子让给了我。我承受着失去她的痛苦,上千个日夜整整三年,而你麻痹自己,把身子让给我,藏在没人打扰的地方睡大觉。” “这世,看到与她永伴的机会后,便打算让我离开?”说到这句时,那人向后退了两步,姿态散漫地靠在墙角,哪哪都如他一样的面容浸在阴影里,神情再难瞧得真切。 裴和渊眉间敛起,脑中巨潮般杂乱的记忆胡乱交错着,试图理出些什么来。 而若他于梦中与那人起了争执,那人则会冷笑着拿话语威胁他:“上世你主动将这身子让给了我,这世,你觉得自己还要得回去么?” 那人唇角泛着诡异的笑:“你当真以为自己能算无遗策?世事总有成因。上一世我能杀了你,这一世,照样可以。” “斗什么呢?不如换个你我都能接受的法子,”那人循循善诱:“咱们和平共处,不要让她看出破绽便是,如何?” “你不想面对的事,换我来就是了。所有痛苦的记忆都推给我,我乐意和它们相处。” 政令受阻,在朝堂之上被臣子变相违逆,被常太后当众下脸之后,那人则会在梦中对他说道:“杀了所有对你有阻碍的,妄图控制你的,不听你话的,想从你手中夺走她的。” 若他挣扎,那人会用冷冽如劈的声音嘲笑他:“你忘了么?杀戮曾经替你冲走失去的伤痛,亦能能带给你无上的快感,你为何这样平和这样懦弱?你不像你了,你还是你么?” 哪回梦醒,裴和渊都是头痛欲裂,感觉空气无比稀薄。唯有睁开眼看到怀中之人,唯有张着双臂将她抱得再紧一些,他才能得以缓和。 便好似,她是他的良药。 约莫过了一旬的光景,关瑶清涕止住风寒也好了大半,却又听说罗澈升与邱氏在宫外偷\.情被人撞破,最终邱氏不得不入罗府为妾的消息。 若说这事与裴和渊没有干系,关瑶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才出正月不久,裴絮春便在邱氏“不小心”的冲撞之下,提前了一个多月早产。 她本便不是身体底子多好的人,早产这一回险些要了她的命。 而自上回险些被常太后得手之后,裴和渊再不放心关瑶一个人在宫中,哪怕是出宫去臣子府上宴饮都会带上她。 裴絮春生产这日,关瑶自然也被带去了罗府。 早产的裴絮春情形危极,而罗澈升反倒疼惜起故作柔弱的邱氏来。在邱氏使苦rou计跪晕在产房外后,罗澈升再顾不得其它,亲自将人抱回居院,直到裴絮春腹中孩子呱呱坠地,他才再度露了面。 而对于险些死在产房的正妻,他倒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切,只来来去去也只是问那么几句。且戏做过了头,便要多假有多假,直令关瑶反感不已。 再看裴絮春,因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两只眼珠子更是灰败死寂。面对罗澈升的假意殷情与关切,她只是呆呆地回视着,如在看着生人。 关瑶给裴絮春递了回茶,间歇却撞上罗澈升的目光。也不知是否她多想,只觉得这人目光中带着些诡异的急闪。 本便不大待见这人,关瑶稍站了站,便掀着帘子出去了。 后世中她到底与裴絮春合谋了一场,虽裴絮春对于前世说得不多,但自裴絮春的自叙之中关瑶得知,自打她撞破罗澈升与邱氏的私情后,便差不多对这个夫婿死透了心,而关瑶也知晓她之所以会诱得席羽对裴和渊出手,不外乎是罗澈升拿出生的孩子设局威胁她。 产房之外,裴絮春请的奶嬷正抱着拭净身子的婴儿出来。见裴和渊面无表情地立着,气势拒人于千里,奶嬷再是有心带着小主子过去讨喜,也难免在原地踟蹰着不大敢接近。 关瑶瞥见了,便主动过去将孩子接抱过来。 刚出生的婴儿本就小小的一团,早产儿更是比小奶猫大不了多少。红红皱皱的小身子,闭着眼睛在发着些无意义的音节。 关瑶知晓裴和渊还是担心裴絮春的,不然也不会带着资历最高的老太医来这府中。 她跟着奶嬷学了学抱婴儿的姿势,便端着那小小的襁褓走去某个故扮肃容的人身边:“殿下,你瞧这孩子多好看。” 裴和渊瞥了一眼:“丑成这般你也能空口说瞎,真是难为你了。” 关瑶不以为意,还存心逗着小婴儿道:“唤太子表舅。” “……胡言乱语。”裴和渊嗤笑着挪开眼,再不想理会她。哪知他才欲抬步离开,却听得关瑶咋呼了一声:“我手抽筋,抱不住了……” 眼见她当真开始手抖,人也向下矮了矮,裴和渊只得生硬地接过襁褓。 软软的,还不如他手臂长的身子挨到怀中,皱如小老儿的婴孩不停张嘴伸舌,在襁褓中蹭来蹭去没个安分。 在关瑶拾人牙慧式的教导中,裴和渊渐渐学会了以何种姿势抬抱婴儿。他正是心中各种不得劲时,忽又听关瑶“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孩子头上怎么有疤?” 奶嬷上前看了看,再笑着答道:“回姑娘的话,这是奶痂,不碍事的,过不了多久便会自行脱落了。” 关瑶大感惊奇。怀着些私心,她当即缠着那奶嬷问了又问,又是问孩子头上那奶痂何时能掉,脖子多久能硬,头发几时得生,甚至多少岁时能坐能站,她都问了个遍。 且在看着这小婴孩时,向来聒噪的她,声音轻得像能滴水,目光更是软得不能再软,整个人都仿佛浸在柔光之中。 裴和渊盯着她看了许久,不禁心念微动,便佯作不经意地问:“孩子趣致?” 关瑶点点头,又情难自禁地勾了勾孩子的手,在小婴儿下意识攥住她的手指后,更是笑得两只眸子都弯了起来。 裴和渊憋了许久,还是在回宫的路上诘问她:“那你为何不肯给孤生一个?” 关瑶哽了哽,一时无言以对。 裴和渊沉吟片刻,骤然绷起下颌线,罕见地磕巴着问:“你是不是,是不是……怕孩子像孤那父皇一般疯、” “殿下想多了,我是怕痛而已。”关瑶伸手过去要与他十指相扣,又恶趣味一般拿这人说过的话来搪塞他道:“再说了,就我与殿下不好么?若生了孩子出来,不是殿下分心便是我要分心。我不愿意那样,殿下的心里眼里,只能有我一个。” 如同原本黯淡的星盏被点亮,裴和渊心腔悸动不已。他手骨软下来回捏她几下,又抿极其认真地望向那伶俐乖滑之人:“你当真不会离开孤?” “我为何要离开殿下?”关瑶反问:“莫不是殿下打算做些对不住我的事?”她甚至存心猜想道:“殿下莫不是临幸了宫婢?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当真那样的话,我可是要……” 裴和渊睥她一眼:“你待如此?” 关瑶勾肩而上,附于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三个令裴和渊月夸下一紧的字。 “胆子越发大了,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的?”裴和渊咬了咬后槽牙,信手将人扯到腿上挥掌便拍。 知他嘴硬,关瑶臋上挨了不轻不重的几记后,嘤嘤哼哼撒了会儿娇。 趁这人心情好转,她趁势劝说了一回。倒不曾说什么放过裴絮春这样的话,而是走了个巧,扮出义愤填膺的样,道是罗澈升此人着实可恶,不如以罗澈升宠妾灭妻之名,干脆把裴絮春和孩子送去清静无人知的地方养着先。 太子殿下虽不欲理,终还是在关瑶的死缠烂打之下,“勉强”点了头,且立马吩咐人去办,于当日便把裴絮春和刚出生的孩子给转移出了罗府。 除了个隐患,关瑶因此暗喜几日,心道今后唯一的障碍,便是看他如何应对作妖的常太后了。 近来在朝上,这对祖孙近乎日日针锋相对。而驳裴和渊的政令下裴和渊的脸面,常太后无非是想让这个太子颜面扫地,让他清楚她的权威之广怒意之盛。甚至于要让他明明白白地意识到,若不向她低头,他这个太子之位,怕也难保。 政事关瑶委实帮不上什么忙,她唯一有做的,便是小心翼翼保护好自己,没有裴和渊的陪同尽量连东宫都不出。而在裴和渊处理完朝政之后,或是在朝堂之上被常太后那头的臣工绊脚之时,尽量温柔小意熨贴郎心,或于床笫间顺意迎合,惹郎开怀。 而尽管几重危机已过,关瑶也百般留意,但有些事便如宿命一般,任你提防再提防小心再小心,它终会如洪水一般涌到你的眼前,且毫无征兆。 春分这日,该当祭祀百鸟,犒劳耕牛。 春分祭日乃国之大典,原该天子出面的仪式,因孟寂纶近来清醒状态堪忧,便只能由裴和渊这个储君代之。 而关瑶,自然也跟着一道出了宫。 选定祭祀的地方在一处攒簇的叠山之间,云雾浓密烟岚明灭,景观倒是甚好,就是那祭典忒不顺利。 典礼刚起便山风大作,礼官的祭文念到一半宣纸被刮出老远,提前画好的春牛图也被吹出个齁大的洞,选作献礼的猪羊还跟发了狂似的齐齐躁动。 “妖女祸国!天爷不佑大虞!丰年将不至!”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这么一句,关瑶身上便挨了颗小石子,还不待她回神,混乱已起。 观典的百姓本就数以千计,而方才有人吆喝了那么句后,人群便如同被怂动了似的,本就因天象不吉而焦躁不安的百姓跟着喊跟着冲,没多久便将守卫给冲开了。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关瑶被挤开,很快便连裴和渊的身影都瞧不见,而在这混乱当中,围着她向外的人如同相识的一般,竟拥着她朝某个特定的方向而去。 发觉不对,关瑶待想开口呼喊,后脖颈却又被人重重点了两下。随后的一切,她便悉数不知了。 再次醒来,关瑶发现自己在一辆奔走中的马车上。而她的手脚未被缚住,口中也未被巾帕堵起来,并不似rou票。 “东家。” 车帘撩开,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关瑶摁着有些发酸的后脖颈抬头去看:“宋班主?” “东家可还好?”宋韫星满面忧容。 关瑶费力揉了揉额角:“这是……怎么回事?” 宋韫星打下帘子进了马车:“听说东家被那大虞太子困在宫中无法脱身,我便一直伺机想要救出东家,奈何先前并无机会近身,幸好今日有了绝佳时机!” 关瑶愣住:“谁跟你说我被太子困在宫中的?”她脑子发浑:“对了,你为什么会在大虞?” 宋韫星眸子黯了黯:“东家退了拘星班的股,那班子我便也不想要了。刚好有位旧友在大虞,邀我前来当教班,我便……” “等等,”关瑶唤停他:“你先回答我,谁跟你说我被太子困在宫中的?” “自然是知情人。”宋韫星急切道:“那晚见得东家不敢与我相认,便猜当中是有隐情的。奈何我在这大虞并无多少熟人,只能暗自心焦。幸好前些时日我识得了一位姓罗的大人,他与我说东家眼下的困境,且道是能力之所及助我营救东家,故今日这春祭……” “罗大人?” “罗澈升?” 脑中飞快转了转,关瑶定下神直视着宋韫星:“马车停下来,放我走。” 宋韫星不明所以。 “你被利用了。”关瑶一字一顿地刚说完这些,便闻得阵阵马蹄声近,他们所乘坐的马车加速疾驶起来,直将二人颠作一团。 追赶,打斗,马儿的嘶鸣与刀剑相击的声音混在一处,载着这辆车的车夫将马鞭挥得又快又急,马儿受疼,便如同发了狂似的带着车厢往前狂奔。 宋韫星到底是受过身训的,他竭力稳住身形,在那颠簸之中揭开车帘子,却见到这马车冲走之处,是料峭的山崖边! 车夫自是不会跟着一起送死的,早在马儿撒蹄子快要接近的时候他便跃下了车楹。 想起关瑶方才的话,宋韫星这才开始相信自己着实被人算计。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抱过关瑶,在坠落崖前的时刻,带着人奋力向外一纵—— 总算是上天留命,二人在离那悬崖边缘只剩尺余的距离前滚作一团。 宋韫星一臂揽着关瑶的背,一臂护在关瑶腰间,二人怎么瞧怎么像一对大难不死的逃命鸳鸯。 追与逃的两拔人已然分出胜负,哒哒的马蹄声近。有人勒住马,于他们数丈开外停下。 宋韫星无暇顾及旁的,只全心看着关瑶:“东家可有事?” 关瑶被震得头脑有些发晕,眼前也闪着阵阵重影,甚至腰都像是断了一样,靠自己的气力压根起不了身。而在被宋韫星扶着慢慢起身后,她呲牙咧嘴地忍着痛,余光却瞥见熟悉的身影。 数丈开外,有人自马上跨下,朝他们这处行来。 关瑶艰难地侧头去看,见得那行近之人,赫然便是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的裴和渊。 虽冠服都沾了尘,但装扮仍是他今日祭典的礼衫,可那双惯作平和或是倨傲的眸子中,此刻却如有黑色的烟气煞厉俱存。 而待裴和渊步步逼近而来,在关瑶跟前站定的时刻,他的脸在她面前无声龟裂,幻化作另一张完全一样,却又分明有了变化的面容。 关瑶怔怔地盯着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 事情很快查出眉目,是常太后作的妖。 她原想按旧路子,将裴和渊弄成与孟澈升一般的人,再趁机将朝政给夺过来。 然这老妇半点不知自己是作茧自缚。别说关瑶没死成,就算关瑶真当着裴和渊的面与人“殉情”,裴和渊也不会像孟寂纶那般万事不理,只知饮酒麻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