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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德干这人颇有些法家官员的遗风,也很喜欢拿着权贵刷声望,不过,他倒不是真的什么强项令,他实际上是有选择性的,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因此,一直以来,仕途还算是比较平顺。也就是去年的时候,杨德干就从万年令的位置上退了下来,转而来了洛阳担任洛阳令。洛阳论起政治地位,其实跟长安也就是低了半级而已,这里是东都,当初李世民修建了洛阳宫,自个没怎么来过,也就是亲政高丽的时候,经过洛阳住了几天,之后却是便宜了自个儿子。 李治和武后都倾向于将政治中心转移到洛阳来,一方面是洛阳也算是中原腹地,气候合适,粮食储量很高,不像是长安那边,人口年年增长,还总有长漂打破脑袋都要挤进来,以至于长安的粮价居高不下,有的时候,便是朝廷也各种缺粮。没办法,如今朝廷发放俸禄,发的是实物,也就是粮食和布帛,你没有足够的粮食,都发不起百官的工资。就算朝廷家大业大,也承担不起这样的开支。另外就是,李治和武后都想要削弱山东贵族甚至是关陇贵族的权势地位,长安被经营多年,算是这些人的大本营,而在洛阳这边,这些人的势力其实要弱得多。杨德干这人敢得罪人,也能做事,因此,李治便将他塞到了洛阳令这个位置上。 这位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得上是李治的心腹了,对于长安那边的动向还是挺明白的。他之前还接到过李治的旨意,要求他全力促成长安到洛阳的轨道建设,杨德干见识过长安到宁州的轨道,如今也在洛阳这般勘察地形,看什么地方适合铺设轨道,但是,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所以对此还有些心里没底,一听说李悦到了洛阳,这位顿时觉得来了救星,当下就亲自递了帖子过去拜访。 李悦若是在洛阳这边封王,对于杨德干的来访肯定还是要忌讳一点的,毕竟,作为藩王,在私底下跟当地的官员交往过密并不是什么好事,像是在宁州的时候,除非是那种大家都会出面的公共场合,否则的话,李悦一般不会跟宁州当地的官员打什么交道。不过,李悦这都要去岭南了,所以,这一路上就算是跟沿途的官员有什么往来也不打紧。李悦之前也听说了杨德干的名头,对他也有些好奇,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敢拿着皇帝的心腹刷声望的,遇上个心胸狭隘的,杨德干又没什么了不得的出身,到时候可就要倒霉了。 因此,接到帖子后,李悦便命人请杨德干进来。 杨德干之前再万年做县令,几乎没见过李悦,如今头一次见到,顿时有些吓了一跳。虽说知道李悦年纪其实还小,但是真的见到的时候,杨德干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也太小了点,放在寻常人家,也就是个半大小子。结果呢,人比人气死人,人家就算是不靠自个的出身,也靠着自个的能力在宗室,乃至在朝堂立足了。跟李悦相比,除了史书上那几位有名的神童,其他的简直都是变成了渣渣。杨德干自个孩子比李悦年纪还大呢,如今还在读书,资质可以说是比较平庸了,如今瞧见李悦,他立马就生出了回去揍儿子一顿的冲动。 好在这位为官多年,已经颇有城府,在李悦面前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洛阳令杨德干拜见闽王殿下!” 李悦挥了挥手,说道:“洛阳令请起,本王只是途径洛阳,却是叨扰了!” 杨德干连忙说道:“殿下-体贴民情,轻车简从,何来叨扰之说,是下官有事想要请教殿下,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李悦有些疑惑:“本王不过黄口小儿,如何说得上赐教二字!” 杨德干更是有些羞惭起来:“殿下过谦了,下官来此,其实是为了轨道之事!” 官僚阶层在没有足够鞭策的情况下,效率那真的是非常感人,去年的时候,李治就在朝堂上商谈洛阳到长安的轨道建设,如今都大半年过去了,这事依旧停留在纸面上。大家都知道,这轨道肯定是要建的,但是怎么建,建在哪里,经过哪些地方,要花多少钱,大家都是分毫不肯相让。户部反正就是咬定一句话,户部没钱,而沿途的各个郡县,一个个都哭着喊着一定要从他们的辖地经过,要不然就不许建。毕竟,宁州到长安的轨道,中间不过是设了几个站点,站点边上的郡县就吃得满嘴流油,洛阳到长安,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货物往来,以前的时候,这条商道早就固定下来了,无非就是那几条路,有官方背景的自然是走官道,没有官方背景的,也有几条固定的道路,那个时候,许多郡县就因为那些商道,走南闯北的客商经过他们那里,总得打尖吃饭,而且当地也能设卡收税。而若是轨道建好之后,这一路上的行程可就快得多了,也就是说,原本那些客商可能会停下来暂时休息那么一两天的地方,如今大概率是不会再停了,那些商人为了多赚钱,他们是不介意换马不换人,在车上休息,昼夜不停地直奔长安的,最多也就是在各个站点吃个饭,或者是装卸一些货物,停留的可能性比起以前其实要小上不少。那等本身就有自个特产,也早就有了固定销路的郡县还好说,他们最多就是改用轨道运输,若是自家郡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原本商业就不发达,再没个站点,那真的是以后就要喝西北风了。 因此各个郡县都各展神通,纷纷找上了朝中的官员,游说贿赂,总之无所不用其极,非得将轨道放到自家地盘上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