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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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阁蹲下身,用受伤的手抽出一杆铁勾扔进去,沙沙之声顿起,钢铁竟须臾间化为了泡沫。 傅弈亭拿起一颗夜明珠丢进去,也是几乎瞬间吞没。 是绿矾么?傅弈亭皱眉,味道没绿矾那么浓重,但这酸力竟比绿矾强上百倍! 萧阁沉吟了片刻才道,怪不得石室内都用夜明珠照明,原是这东西见不得明火,方才从池中挥发出的这些遇火都能产生这样大的爆炸更别提直接点燃了! 这东西用在战场之上,恐怕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宝藏。傅弈亭恍然大悟,这也是父辈一直对此缄默的原因! 真可谓死亡之水。萧阁后背发凉,这水能存放在土坑石东中,代表它不与土石相融,而其余万物恐怕都逃不过被它溶解的命运,再一遇明火,恐怕更要爆发一场巨大的灾难! 此物绝不能为人所知!萧阁转向傅弈亭道,启韶,你断不能把此事说出去! 那是自然。傅弈亭应道。 萧阁正要再言,却见身侧通向方才爆炸过石殿的石门已隐隐渗出了那暗绿色的液体! 傅弈亭也看到了那缓缓流动的绿液,爆炸之后,这水会越变越多么? 恐怕是!启韶,我们得快寻出口!萧阁走到深池另一面摸索。 这么说,第一室的珠宝金条也难以幸免了!傅弈亭暗叹可惜,早知道就应该带些在身上的!亿万宝藏溶于地下暗宫,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还想着发财?萧阁急得笑骂,快寻出口,不然我们也要化在这里! 接到林益之的传书,李密便飞驰向西,路遇汤城,简单交代了些事项,又急匆匆地向敦煌奔去,他一路换了四匹马,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莫阳佛寺附近,此时已是深夜。 因为沙丘崩塌,冬日风又疾,流沙的位置已经改变,秦军将沙地挖得乱七八糟,仍没见二人踪影。 李密询问了当时情形,又看了一整夜的风向,大致推断出了流沙移动的路径和二人消失的地点。 就从这里开始挖!李密心里也害怕,他计算出的位置其实差不离,他现在就怕挖出两具尸体。 李将军。这里昨日已经挖过了。林益之道。 继续挖。李密摇头,你们挖的还不够深。 林益之挥手应允,接着挖! 如果有沙洞,再叫我过来。李密转头巡视其他地方。 没过一会,林益之便叫了起来,老白!快过来! 白颂安满眼血丝,跑过来道,怎么了? 这是你家主公的东西吗?林益之拿起一只鼻烟壶。 白颂安看了看那上面青龙莲花的图案,惊道,看着眼熟,多半是! 林益之心神振奋,喝道,就是这儿!继续挖! 兵士再向下挖的时候,竟觉黄沙开始不断塌陷下漏,林统领,这里有沙洞! 李将军!林益之大喊。 你们先不要进去,等我消息。李密矫健地跑过来,蹲下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向里面钻去,这是个垂直下陷的沙洞,非常之深,他正在下落之时,却听到远处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李密辨别着轰鸣声的方位,便跌倒在一堆骸骨之上。这正是傅弈亭和萧阁被沙埋没之后转醒的地方,李密抚了抚四周,除骸骨外没有躯体,只有非常坚硬的石壁,他顺着向内走去,摸黑走下石阶,来到那堵石门之前,却怎么也推不开。他又向地上四处摸索,却被一堆翡翠的碎渣划破了手。 李密思索一阵,转身往入口之处走去,又到了骸骨堆儿旁,便听见上面林益之的呼喊,李将军!需要弟兄们下去吗? 主公不在这里!李密喊道,放绳子!拉我上去! 西北方是阿卢善山?李密上去先拿舆图瞧了瞧,而后问道,你们方才听见声响了么? 没有。众军纷纷摇头。 亏得当时我在地下,这才听见。李密道,那地动般的声响从阿卢善山周围传来,想来他们已是到了那边。快随我过去! 林益之听说有声响,燃起了一线希望,遂对郑迁道,老郑,我过去瞧瞧。 郑迁方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头一脸的汗,他气喘吁吁地道,去吧,我仍在这守着。 作者有话说: 老傅和老萧也为了边疆安定,也真是煞费苦心了,至于为什么如海要把金佛留给萧萧,而同样功能的寅虎却被小傅自幼携身,且做得隐蔽,不为人知,想来大家也能猜到了,躲不过一个情字。 第54章 梅影疏斜 傅弈亭和萧阁已经找到了一条石道,竭力狂奔到尽头,却发现金佛和寅虎失去了作用,出口的石门无法打开,方才的爆炸引发了那死亡之水的四处流溢,想来已经将石室里的机关溶毁, 怎么办?萧阁喘息着问,长时间没吃没饮,手上又有伤,他此刻脸色已经变得十分苍白。 你在这歇着,我再找找其他的路。傅弈亭拔身向后奔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反了回来,神色凝重,下方已全部被那绿水吞噬,好在我们这出口的石道向上,不然 兵士们定在莫阳佛寺一带搜寻,找不到这里。萧阁切实感受到死亡的阴影已在自己头上徘徊,陷入流沙时太过突然,他已来不及思考太多,只想把傅弈亭推出沙坑,而此刻,所有的无力堆积下来,带来一种无处遁逃的宿命感。 对不起。萧阁低下头轻声道,是他先去见了如海,才引发这后续一串变动。 算起来是我的过错。傅弈亭冷静地道,是我将你骗了过来。 石道内十分宁静,只闻得身下死亡之水吞没物品的沙沙之声,二人心里先是绝望,后又索性坦然面对命运的安排,开始聊起了身后之事。 许是大夏不该绝。萧阁笑道,先是你和陆延清借刀杀人,除掉豫王的计谋,再是你我二人不明不白死在这里,朝廷真当是最后的赢家。 还有老陈呢。傅弈亭道,他胃口也不小,趁我东进还想分一杯羹,让我给揶回去了。 我竟把他给忘了。萧阁摇头叹道,启韶后悔么?若在骊山做个闲散王爷,哪有如今这样的境遇。 真做闲散王爷,哪里去结识你呢?傅弈亭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他是个多么惜命惜福之人,在骊山之时那肯让自己受一点委屈,都是随心所为,极尽奢华,通过这些放纵来掩饰自己的野心,也掩饰童年那些不高兴的往事。但是此刻面对死亡,他竟出乎意料的平静,并且因为萧阁的所在,心里还暗含了一丝甜意。 启韶,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此时此刻,你定要如实回答。萧阁突然说道。 那是自然。傅弈亭挑眉答应。 萧阁看着他缓缓开口,三公子的死可与你有关? 傅弈亭怔忡地看着萧阁,他怎么也想不到萧阁会问到这里来,继而满腹惊异又化为了怒火,他隐忍着问,你怀疑我? 外头有人这么说萧阁咬唇解释,却被傅弈亭强硬地打断,你呢?!萧怀玠,我想听听你怎么看! 我不晓得。萧阁垂眸,话音刚落,便听上方石墙外,传来节奏分明的信号音,继而还有密密的脚步之声。 是我秦兵。傅弈亭不再提方才之事,只冷着脸,依着节奏敲击石壁,果然此举在上方引起了更大的sao动,而后石锄的声音渐次响起,凿开了些许缝隙。 王爷!王爷!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有人已钻进沙洞里来,冲着下面喊话。 我在!傅弈亭应了一句,听着那声音像李密,又道,是昀飞么? 末将来救王爷!李密激动地道,王爷暂且回退一段距离,我需要将洞口炸开。 明白。傅弈亭回应。 他们二人重见天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众军见他俩大难不死,无不欢欣庆幸,萧阁从石洞内走出,忙用伤手遮了自己眼睛,冬日阳光虽稀薄,但在久困于地下之人眼中,当真刺眼得紧。 在他完全适应外部的光线后,他看到一个身披铠甲、英俊飒爽的将领已经双手抱拳,俯身对傅弈亭行礼。王爷! 傅弈亭其实还在想着萧阁的问话,心里气得guntang,又恨得寒凉,本是提不起兴致的,但一见李密,却产生出些别的心思,刻意想在萧阁面前与李密亲昵,因而紧紧握了李密双手,昀飞好样的! 王爷,这次可多亏了李将军。林益之在一旁笑道。 傅弈亭感慨而rou麻地道,得昀飞真是我傅某之幸! 王爷过奖了,末将也只是碰巧猜对了地方。李密笑着回握傅弈亭的手。 那两双握在一起的手已然刺目,傅弈亭亲密的话语落在萧阁耳中也如同针扎一般,萧阁本还想与他商议如何隐藏那死亡之水的机密,此刻却难受得半句话说不出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没做停留,径直向前方走去。 李密这才看到傅弈亭身旁冷然而去的人,他用犀利的眸光打量着萧阁,此人浑身都是灰尘脏污自不必说,只是掩不住那张极标致的形容,在经历过生死关头之后虽然神情难掩憔悴,脊背却仍挺得笔直,步伐迈动间仪态端庄,更兼楚楚动人、醉魂动魄之感。 李密看着,脸上笑容不禁有些凝滞,问傅弈亭道,这位便是广陵王? 正是。傅弈亭应了一句,这才发现萧阁已走了,冷哼一声,也不去追,想来他也累了,吴军马上到来,随他去吧 李密却是抱着几分好奇和隐秘的妒意缓缓走了过来,傅弈亭只好跟上,对萧阁道,怀玠,这位 不劳秦王引荐。萧阁径直打断他的话,矜然笑道,李将军有勇有谋、精贯白日之名,萧某早听闻了 哦,竟忘了你是个消息灵通的。傅弈亭心里有气,此刻根本没在乎萧阁的措辞言语。 听到精贯白日一词,李密却是已变了脸色,萧阁明为赞叹他李家忠诚不二,暗实在讥讽他投靠傅弈亭的行为。 此人好一张利口!李密双拳握得紧紧,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萧阁瞧见他眼中愤怒,心里略微宽慰了一些,此时白颂安听到消息,也带了吴军前来迎接,他便回头对二人拱手,萧某今日疲乏,我们改日再叙。话毕,上马率吴军而去。 傅弈亭没再言语,却听李密带着怒气说道,王爷,此人必为我秦军大敌,需得早日铲除才是! 我知晓。傅弈亭敛了自己眼中情绪,转而笑对林益之道,你带一营把守住洞口,待本王休整之后,再做计较! 傅弈亭回营之后,先是命人取水过来,好好洗了个澡,换了干爽衣物,后又与李密、郑迁等人谈笑饮酒,众人都是极忠于他的,虽然好奇他在下面的境遇,却也并不多问。 酒过三巡,傅弈亭经过一阵豪饮,已有五分醉意,又觉得手指尖儿连带着胳臂都隐隐发麻起来,他才想起来自己又破了戒了,于是撂了酒杯,只看着舞女跳舞。 此时天空中渐渐飘下雪来,这些身着红衣的女子回旋在雪中,真似梅花点点,傅弈亭看着看着,突然想到在石室里,萧阁那皓白的手背上淋漓尽是血迹,也似红梅盛放雪中。虽然他冤枉了自己,可现下傅弈亭心里仍开始一揪一揪地疼,于是起身回了自己主帐,寻出一罐上好的凝血祛疤的松香药来,趁众人不备,牵马出了营帐。而李密虽在吃席,心思却也全放在傅弈亭身上,这时见他出来,便也披上外袍,悄悄跟上。 傅弈亭策马前往吴军营前,在外面巡视的正是陶轲,他们早已是相识的,于是他冲傅弈亭微微点头示意,王爷,有何要事?我进去通报。 傅弈亭拿起手中的药罐,你们主公手上有伤,我这有瓶极好的药膏,你呈给他吧。 陶轲笑道,王爷也是的,差个兵士来送不就好了,大冷的天儿,亲自来了营前也不进去这要叫我们主公知道,非责备我们礼数不周呢。 傅弈亭被他说得心动,踌躇着道,他现在在干嘛呢? 陶轲不禁又笑,我在这职守,怎知道里面的情形,王爷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傅弈亭一狠心,抛却了自己那点自尊,又知今日自己的行为过分,便缓缓走进营里去。 他孤身一人前来,又素与萧阁相交相往,吴军早看他眼熟了,没人拦他,此时夜又深了,各营帐之间,只听篝火在风雪呼啸中噼啪作响。 萧阁的亲卫这几日随着秦军四处搜寻,下午又陪同萧阁祭拜了如海大师,都是又饿又累,刚开始用晚饭。他们坐在炊营内,瞧见傅弈亭前来,笑问,呦,秦王爷来了。 嗯。傅弈亭举了举手中的药罐,那些守卫大帐的兵士便不管他了,继续转过头笑着吃rou。 傅弈亭正要去掀帐幕,却听白颂安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出来,此事不用与秦王商议一下么? 说起傅弈亭,萧阁心里还有着气,他本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更不会对人恶语相向,可此刻忍不住刻意去贬损对方,我们还是先下手为强,那人太不定性,腌臜心思忒多,若不把洞口封住炸毁,后患无穷。 傅弈亭已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萧阁想要将石室的洞口彻底毁掉,将这个秘密永久掩埋。 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那死亡之水如见天日,不知要在大夏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他傅弈亭再怎么卑劣,也不会打这东西的主意! 我在他心里原是个腌臜货! 一股又酸又热的情绪遽然冲荡在胸臆之间,傅弈亭真想把手中药罐摔个稀碎,而后冲进帐里指着他二人骂个痛快,可他强忍住了,此刻撕破脸皮,恐怕于自己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