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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 第4节

    枕絮瞧一眼尤玉玑脸色,知道她为阙公主的处境担忧,便住了口,不再说话。

    又行了许久,尤玉玑听见了从远处的云霄阁传来的琴声。她一边继续往云霄阁走,一边认真听着公主的琴声,直到云霄阁的正门就在眼前,她驻足,站在夜风里静静聆听良久。

    空谷莺深潭漪的琴声中,尤玉玑杂乱的心绪慢慢理顺,归于禅静。

    一曲终了,尤玉玑慢慢弯唇,笑了。

    原来竟是她多虑了。她在路上准备安慰公主的话,全都用不上了。

    司阙的琴声里没有难堪,没有低落,和昔日草原时,尤玉玑偶尔听到的琴心并无不同。

    她让枕絮将糕点送进去,自己没进去见公主,回了昙香映月,抱荷应该已经将牛乳准备好了,她回去就能泡个乳浴,早些歇着了。

    ·

    司阙坐在琴案后,正在擦拭琴弦。长指压着雪白的帕子,仔细擦拭每一根琴弦,专注又悠闲。

    停云提着枕絮送来的食盒进来,规矩将食盒放在一旁,禀话:“殿下,世子妃令人送了几味司地的糕点过来。世子妃本是带着侍女亲自过来,在外面立了许久,最后只让丫鬟送东西来。”

    “白日见了一句话也不与我说,这时候倒是来送糕点。”雪帕擦到琴弦尽端,司阙抬指,弹回的琴弦忽起一道嗡音。

    司阙垂眸瞥了一眼。

    不合时宜的音弦不该存在。

    “剪子。”他说。

    停云赶忙递来。

    司阙拿起剪子,将那根琴弦剪断了。

    停云虽不解,却已习惯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询问:“殿下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晋南王府?”

    殿下本是男儿郎,从小着女装,如今成了陈安之的妾……这简直荒唐……

    司阙望着那根断弦,凉声道:“不急。头一遭给人当妾,可得好好体验一番。”

    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慢悠悠地浮现一丝笑来。

    另一个侍女流风从外面进来:“殿下,沐浴的牛乳已经备好了。”

    司阙抬眼,又是霜寒般没有情绪的模样。

    第4章

    翌日清晨,尤玉玑刚要去向王妃请安,谷嬷嬷赶来传话,王妃犯了头疾,最近的请安尽数免了,还将一些事情交给尤玉玑来掌理。琐事皆有管事来办,只有过几日陈安之的及冠礼需要尤玉玑多上心些。

    谷嬷嬷还带了一些府上裁冬衣的料子,让尤玉玑先挑选之后,将余下的分一分。

    料子质地虽略有不同,却差别不大,都是不错的料子。花纹颜色倒是各有不同,让人眼花缭乱。

    尤玉玑一眼看见那匹雪色的缎料,她亲自将那匹料子取出,指腹轻抚其上精致的叠云绣纹。

    “把这个送去云霄阁。”尤玉玑顿了顿,改了口,“放在那边吧,晚些时候我亲自送过去。”

    然后她又让枕絮将余下的料子分成不偏不倚的三份,给陈安之的两妾一通房。也不用送去,一会儿她们来请安时顺便拿回去便是。

    刚分完,三个女人几乎同时过来。

    春杏最先来。她原本是陈安之身边的大丫头,几年前成了晓事的通房。她模样并不出挑,穿着也朴素,言辞举动更是规规矩矩。

    春杏刚坐下,翠玉和徐莹莹一起过来。两个人跪下行妾礼,尤玉玑接了茶,并不难为人,和气地让她们坐。

    然后,尤玉玑就发现了件奇怪的事情。

    春杏穿着牙白的衣衫,可翠玉和林莹莹居然也穿着白衣,一个比一个白。这两个女人毕竟是从勾栏之地过来,尤玉玑先入为主以为会看见两个浓妆艳抹的丽人。可这两个女人不仅一身白衣,云鬓间也只最简单的束发木簪。

    尤玉玑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红裳。

    明明是她有孝在身,这一屋子的侍妾却更像在服丧……

    嫁来王府前,她还在为父守丧,如今是依规矩新妇前三日穿红衣,到了明日,她会换回素衣。

    尤玉玑重新打量这三个女人的脸,继而发现她们都有一双狭长的眼。尤玉玑没忍住,问:“你们可有人会弹琴?”

    “夫人说笑了,我和翠玉不敢说琴技精湛,可毕竟是吃饭的本事,学了十多年呢。”林莹莹说。

    春杏小声说:“只、只会一点皮毛……”

    她胆子小顾虑多,不敢说是世子爷教她的。

    尤玉玑轻轻颔首,终于明白陈安之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执意将司阙带回府了……

    尤玉玑打量她们三个时,三个女人也在打量这辈子的主母。

    三个人中数林莹莹五官最出挑,她来前本是挺胸抬头,以为会看见一个因为受辱而脸色苍白强颜欢笑的主母,却不想见到这样一个主母。

    早听说尤玉玑是个美人,可林莹莹并没怎么当回事。她从小在女人窝里长大,胭脂巷里,花魁三年出一茬,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可此时,她望着尤玉玑愣神。

    原以为美人各有各的美处,谁也担不上一个最字,今日方知司京双绝真的是从十二国挑出的最美。

    更让她惊奇的是夫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大婚之日的难堪影响,至于是不是装出来的,她便不知晓了。

    翠玉开口:“夫人问这个做什么?世子爷前天晚上还让我和莹莹弹了琴呢。夫人也想听吗?”

    前天晚上——尤玉玑和陈安之的洞房之夜。

    春杏和林莹莹惊讶地望向翠玉,又偷偷去看尤玉玑的神色。

    尤玉玑温柔地笑着,道:“你们是世子爷的妾,是他喜欢听你们弹琴。你们不必为我抚琴。”

    “我们自然会好好伺候世子爷的。如今爷受了责罚,最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妾一会儿想过去侍奉。”

    “好。”尤玉玑眉眼间仍旧挂着温柔的浅笑。

    翠玉欲言又止地低下头。她知道为妾的性命捏住主母手里,可是主母大婚之夜独守空房,她好不容易抓到可以刺着主母的事儿,忍不住来摇尾巴,哪曾想主母始终眉眼含笑,一点不在意的模样。

    林莹莹将翠玉的泄气看在眼里,她换了个路子,灿烂笑起来,发挥嘴甜的本事:“莹莹真是有福气,摊上这样一个好主母。jiejie不仅心善仁和,人也长得好看极了,好看到望着jiejie就能将所有的烦心事儿都忘掉。”

    她轻“啊”一声,捂住自己的嘴,揪起眉头来像是犯了难。她小心翼翼地望着尤玉玑,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样喊会不会太不知分寸了……可以唤jiejie吗?”

    “可以呀。”尤玉玑眉眼间的笑意不减。

    林莹莹最会察言观色,知尤玉玑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她瞬间绽出更灿烂的笑容,从坐的绣凳上起身,挨着尤玉玑在软塌坐下,亮着眼睛望着尤玉玑:“jiejie身上可真香呀,一定是美人才有的体香。”

    尤玉玑被她逗笑了,说:“是香料,你若喜欢这味道一会儿走时拿一盒。”

    林莹莹想了想,连连摇头:“因为jiejie貌美,这香用在jiejie身上是锦上添花。莹莹用了同样的香,那就是东施效颦,也浪费了这香料呀!”

    春杏规规矩矩地坐着,她也想说些好听的话,可是她嘴笨说不出来。她又安慰自己多说多错、祸从口出。

    翠玉翻了个白眼。

    又坐了一会儿,三人告退。春杏走在前面,翠玉和林莹莹故意落后一些悄悄说话。

    翠玉抱怨:“你拍马屁的本事可越来越厉害了。”

    林莹莹笑嘻嘻地说:“要是哄哄人就能日子好过,我能天天来拍马屁。你也是,呛什么?主母一个不高兴,还能有好果子吃?”

    林莹莹摸着怀里新得的料子笑,她喜欢里面那匹粉色的布料,可惜陈安之喜白衣。她觉得有点可惜,只好偶尔穿一下解馋。

    “我的镯子不见了。”翠玉忽然说。

    林莹莹陪她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怀疑落在昙香映月,便折回去寻。

    守在尤玉玑门外的丫鬟不知道去了哪里,并没有人通传,两人正犹豫要不要等一等下人回来通传了再进去,便听见屋内的谈话。

    “……那两个妓子,一个尖酸刻薄翘着尾巴爱挖苦,一个装傻充愣借着嘴甜虚伪样。”景娘子板着脸。

    翠玉和林莹莹尴尬地杵在门外。

    尤玉玑温柔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都是可怜人罢了,就算有些不好的小毛病不过是在那个环境下的不得已。人无完人,何必苛责。如今她们离了那地方来了府里,也算好事一桩。”

    “两位姨娘怎么回来了?”忙完事情回来的抱荷出声询问。

    林莹莹和翠玉吓了一跳,更是尴尬得不行。

    “落、落了帕子。”林莹莹胡乱搪塞一句,和翠玉一起脚步匆匆地离开。

    屋内的景娘子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只看见两位姨娘落荒而逃的背影。

    尤玉玑目光一扫,瞧见方桌上的碧玉镯,隐约想起来这是翠玉的,她让枕絮将镯子送过去。

    尤玉玑起身,款步回寝屋去,慵懒地斜倚在窗下的榻上,拾起一卷医书来读。她以前不懂医,此时读医书亦觉十分晦涩。只是母亲悬着一口气,她心中焦灼,病急乱投医般开始读医书,能帮上一丁点的忙也好。

    香炉里徐徐燃着平心静气的熏香。

    许久,尤玉玑轻叹一声。

    在故乡时,大婚第二日新婚夫妇会带着礼回娘家。然而依陈国的规矩,却是在第五日才能回。

    她归心似箭。

    ·

    下午,陈安之板着脸一瘸一拐地来了昙香映月。

    尤玉玑用过午膳之后又看了会儿医书才午休,睡得晚。陈安之来时,她还在睡着。枕絮赶忙将她推醒。

    尤玉玑睡眼朦胧地撑着起身,拢了外衫往外间走,刚好迎上要进来的陈安之。

    “世子怎么过来了?”尤玉玑询问的声音里噙着尚未彻底清醒的迷糊。

    “怎么?你的屋子我来不得?”

    他一开口,便是语气不善。

    尤玉玑蹙了蹙眉,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自己哪里惹了他。想不到,便不想。不知道怎么答话,便沉默。

    尤玉玑的沉默反而让陈安之更不高兴。

    “云霄阁那位身体不好,她不用给你请安示好。”陈安之沉声道。

    “好。”

    就一个字?陈安之看了她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

    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相对而立,好一阵沉默,陈安之咬了咬牙,再度开口:“尤玉玑,你就是这样做一个妻子的?”

    “我哪里做得不好,请世子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