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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卿原本和颜悦色的脸瞬时乌云密布,肃色道:“既然果儿知道来龙去脉,就不该如此武断评判江某的决策。” 说完,负手而立,不再为自己辩解。 蔺宸端着茶水进来,见二人已成剑拔弩张之势,在里面转了个圈,赶紧往外走。 “大人分明就是偏见。她虽有恶名,但这半年来所作所为有目共睹。果儿我在烟花柳巷长大,吃摸滚打这么多年,也算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文果儿说得口干舌燥,兀自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道:“宛宛和我不过是见过一两回,便帮了我数次,那屋里的木雕大大小小十来件,她躺在里头为我做。住在我府上那几日,鸿蒙在军营,婆婆又病重,她替我分担不少。这样的女子,若非真心实意,我还真不相信!”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文果儿激动得满脸通红。 听她絮絮叨叨,江时卿脸色一沉再沉。 这些事,他并不知道。 宛初回来提起那几日都是笑嘻嘻的,说果儿如何贤惠,鸿蒙如何辛苦,和她有关的那些,只字未提。 “看来江大人并不知道。”果儿心绪平复,语气亦软了不少,道:“其实我没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这些,若是鸿蒙知晓我今日来府上闹腾,怕是会红脸。你与他是生死之交,果儿感激大人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与我夫君共患难。” 她替江时卿斟茶,欲言又止。 默了半晌,江时卿打破沉默。 “献舞是宛宛自愿的,并非我强迫,入宫一事她已坦然接受。” “真的?”果儿抿唇,紧绷的身子慢慢松懈,道:“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时,东宫便时有传闻,他对婢女施暴,我也是关心则乱,冒冒失失就过来了。” 江时卿道:“宫里那边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这话说着都有些心虚,他低头整理袖口。 “那便好极了。”果儿顿了顿,又道:“有一日我问宛宛,大人走的路风险极大,有朝一日遭遇不测也是极有可能。大人可知她如何说?” 江时卿不由得一愣,面上仍是风平浪静的。 “她说,本就不是求着荣华富贵才赖在府上,无论如何都要陪大人走下去。” 这厢正说着,蔺宸缓缓走来,低声道:“大人,老夫人叫您去一趟养寿堂。” 果儿知趣的行礼,“果儿不打扰大人了,望大人再细细想想果儿说的话。” 片刻,江时卿走进养寿堂,掀帘进屋。 老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江目苏氏坐在一旁的三脚圆凳上,替她捶背。江沐青坐在另一侧,替老夫人扇风。 他一只脚刚踏入,就听到老夫人悠悠叹惋:“唉,宛宛已好多天没有陪我念经书了。” 得,这话就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江时卿心里“咯噔”一下,今日是撞了鬼,一个个都来找他要人。 见他进屋,苏氏招了招手,“快过来。” 江老太太在苏氏搀扶下,直起身子,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几番想开口,可话到了嘴边,到头来还是咽了下去。 “祖母不妨直言。” 江老夫人拿着绣帕,接连咳嗽几声,眉头紧紧皱着,表情很是难受,就是不说话。 苏氏使了个眼色,“你先坐下。” 一屋子人看着他,江时卿坐立难安,只能耐心等老夫人开口。 少顷,老夫人道:“晏之,你今年已三十,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了。” 这样的开场白,真真是太过熟悉了。 “成家立业,这四个字啊,成家可是摆在前头的。”老夫人哀叹,“你当初拒了几门亲事,又推了蓁蓁,这些也都罢了。后来朝堂里都传出那些不好的名声,说你有断袖之癖,我们也忍了。你带宛宛住在府上,出双入对,我都已把她当成孙媳妇一样看待,前几日又把人家送到皇宫里去了,是怎么回事?” 江时卿蹙眉道:“祖母,她不过是个婢女……” 江老夫人的拐杖立即戳到他脚跟前。 江母和江沐青同时瞪了他一眼。 江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宛宛多好的闺女,你凭什么把她送走?你忙着朝堂之事,每日来养寿堂也不过是例行公事,时淮有自己的功课,只有宛宛来陪我。” 一旁的江沐青嘟囔着:“我不是也来陪您嘛。” “你成天去这家串门,那家去玩耍,哪能和宛宛比。她是实打实陪我念经,聊天,做着新鲜玩意儿哄我。” 听着这些话,江时卿揉了揉眉心。 这些事宛初一个字没透露过。 他下了值回府都是深夜,很少有时间听她说白天的事。 倒是他有时絮叨个没完。 真不知道,她待江家人是如此熨帖。 苏氏眉梢微挑,道:“宛宛委实是个好孩子,连我这般挑剔的,也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你若是老早就算计着要送她入宫,这事我和阿娘都不会原谅你。” 江沐青火烧浇油道:“大哥,你可不能对不住人家,宛宛jiejie经常帮着你说话呢。” “你可明白?”江老夫人加重语气。 江时卿坐如针毡,比平日在朝堂与那些官员斗嘴还要难受。 抹了抹额角的汗,低头整理袖口,心虚道:“这是我和她共同谋划,你们就不要cao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