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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叹了口气,将那盒包得严严实实的沉竹香给了侍女,吩咐道:“把他衣裳的熏香换成这个。至于剩下的……就先收起来吧。” 这院落虽是陈家的闲置别院,但并不算小,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山石花木的摆置也十分精巧,看起来赏心悦目。 但云乔还是觉着闷,若不是有芊芊在身边陪着,怕是就更无所事事了。 “我可能就是个劳碌命,”云乔在水榭乘凉,团扇遮在眼上,同一旁的芊芊感慨,“一闲下来,反而莫名发慌。” 徐芊芊剥着坚果,含笑道:“日子长了,兴许慢慢就好了。” 云乔翻了个身,正琢磨着寻些事来做,余光瞥见进门来的明香,见她身后跟了位年长的嬷嬷,随即坐起身问道:“这位是?” “这是宫中来的教习嬷嬷,姓梁,”明香侧身介绍道。 这位梁嬷嬷鬓发斑白,却精神矍烁,通身透着股沉稳。 虽是头一回见面,但她并没像旁人那般若有似无地打量云乔,目光微垂,克制守礼地落在地面上,行了半礼。 云乔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位教习嬷嬷的来意,也并没弄清这半礼的讲究,下意识站起身来,随即又在明香的眼神提醒下,坐了回去。 终归是时日尚短,她还没能习惯旁人见着她要行礼这回事,尤其是这么一位年长的老人。 “老奴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教夫人宫中的规矩。”梁嬷嬷开门见山道明了来意,“这些日子会暂住府中,职责所在,若是有冒昧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好。”云乔先应了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不必再发愁无事可做,裴承思早就给安排好了,看这嬷嬷严厉的模样,想来不会轻松到哪里的。 “您请坐,”云乔略显拘谨道,“许多事情我的确不了解,也不知该如何做,若是有哪里不对,您只管指出来就是,不必顾忌旁的。” “那老奴就先同您讲讲,这些时日要学的……” 梁嬷嬷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肩背挺直,看得云乔都不由得收敛了一贯的懒散,坐正了些。 恍惚间,倒是有种在学堂听夫子教书的错觉。 但梁嬷嬷并不会动板子,甚至不会说什么重话,只是会在她说错、做错的时候,略带谴责地看过来。 她要学的,是世家闺秀们自小就了解的事情,多年来言传身教、耳濡目染,都刻在了骨子里。 不仅是请安行礼,就连吃饭喝茶,都自有要依循的规矩。 至于京城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都得牢牢记下,往来时才不至于局促失礼。 云乔从没接触过这些,也不知裴承思是如何吩咐的,听梁嬷嬷的意思,是准备将这些事删繁就简,尽快都教给她。 她不是任性妄为的性子,虽不适应,但从头到尾并没说过半个不字,事事依着梁嬷嬷的意思来。 但正如裴承思先前所说,事情刚上手时,往往是最难的。 学规矩时,云乔还能耐着性子撑下来;可等梁嬷嬷讲起后宫、世家时,她便开始一头雾水,犹如对着一团乱麻,无从下手。 随着天色渐晚,云乔的心思也开始有些不专,眼风隔三差五地往外瞟。 她自觉做得还算隐蔽,但没多久就被梁嬷嬷给发觉了。 梁嬷嬷收起册子,平静道:“夫人若是觉着累了,那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云乔讪讪地笑了声。 她原是算时辰,想着裴承思快要回来,可回到正院后,却只得了他传回来的消息。 “殿下说朝中事务繁忙,今夜便宿在宫中了。”侍女转述道。 “这样……”云乔不免有些失望,原本想要问裴承思的事情也只能暂且搁置下来,想着明日再说。 可接下来几日,裴承思依旧没回府。 云乔不知朝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连几日如此,自己又困在府中不能出门,便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再见梁嬷嬷时,没忍住多问了句。 “老奴并不清楚朝堂之事,至于太子殿下的行踪,就更不该逾矩打探了。”梁嬷嬷语气之中略带责备,似是怪她明知故犯。 云乔嘴上应道:“嬷嬷说的是。” 但却没做到“喜怒不外露”,埋着头,许久都没再开口。 她的的确确觉着委屈。纵然裴承思是太子,可也是她的夫婿,怎么连问上一句都不成了? 云乔的性情很好捉摸,这几日下来,梁嬷嬷早就将她给看透了。 哪怕是用严苛的眼光来审视,她除了出身低,再没旁的不好,算是个颇为讨人喜欢的姑娘。 “恕老奴冒昧,”梁嬷嬷难得态度软和些,同她说规矩以外的事情,“夫人应该明白,殿下先是太子,而后才是谁的夫君。” 云乔双手交握,因太过用力的缘故,指尖充血泛红。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只是难以接受。 如果早在两人相识时,裴承思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她兴许都不会这么难受。可在经历过相濡以沫的寻常日子后,让她来认下彼此间的尊卑,着实折磨。 从今往后,兴许就是这个样子了。她被困在一方天地之中,并不能随时见着裴承思,只能等他什么时候忙完了、想起来了,过来相处几个时辰。 没来由的,云乔忽而想起听梁嬷嬷讲宫中规矩时,曾寥寥几句带过的后妃侍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