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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在前引路,云乔神色从容地跟随着。直到入了偏殿内室,见着裴承思之后,方才抬手抚了抚胸口,长出了口气。 她虽未曾露怯,但心中终归还是紧张的。 裴承思将沏好的茶推到她面前:“这半日下来,难为你了。” “还好,皇后娘娘并没为难我。”云乔捧着茶盏,抿唇笑道,“而且有灵仪在,我大半时间都在陪她玩,相处起来轻松多了。” “事情早已商定,再过不久,你就算是陈家的小辈了,她岂会同你过不去?”裴承思见她提起灵仪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随口道,“你很喜欢陈姑娘?” 云乔点点头:“灵仪生得玉雪可爱,先前在戏园子里见着时,我就很喜欢了。再者,她性格也好,虽是国公府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性情并不蛮横……” 她滔滔不绝地列举灵仪的好处,裴承思听了会儿,颔首道:“我看陈姑娘也亲近你。既是投缘,别院与陈家不过几步路,回去之后可以多往来。” “灵仪也说,等出宫之后还要去找我呢。”云乔笑得眉眼弯弯,语气熟稔,再不见先前的拘谨。 裴承思对此自是乐见其成。 现下这个局势,与陈家打好交道并无坏处。 他很清楚,若不是当初云乔阴差阳错地替灵仪挡了灾,只怕在身份这件事上,陈家并没这么容易让步帮忙。 与她闲聊了几句后,裴承思起身道:“我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多陪你了。你可以先在此处歇息,晚些时候,我让人送你出宫。” 云乔昨夜惦记着今日拜见陈皇后之事,没能歇好,眼下松懈下来难免犯困,掩唇打了个哈欠,点头道:“好。你只管忙去,不必为我分心。” 交代妥当,裴承思往外间去批改奏折,云乔则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困意席卷而来,不多时,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承思素来没有午睡的习惯,喝了半盏浓茶提神后,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处理政务。 殿中虽还有內侍伺候,但皆是悄无声息的,四下一片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隐约传来对话声,云乔半梦半醒间,迷迷怔怔地听着。 “西境传来捷报。蒋老将军筹谋布置良久,前些日子收网,自鸣铩丘瞭望台起,往西数百里,深入西域腹地,连下十二城……”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说着些她不大听得懂的内容。云乔揉了揉眼,随后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向裴承思汇报军务。 她凝神听了会儿,只觉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论是提到的将领,还是西境那边的城池关卡,对她而言都是全然陌生的。 比前些日子,刚听梁嬷嬷讲起京城世家时,还要茫然。 裴承思这几个月来,已经将四境布防牢牢记在心中,画缸中的舆图不知看了多少遍,终于能赶上陈景的思路,也有了自己的见解。 圣上昏聩,这些年来宠幸jian佞,国库经济左支右绌,四境驻军良莠不齐。裴承思自接手政务起,没一天不是在为他收拾烂摊子的,还是头一回得到这样的好消息。 “蒋老将军此举可保西境数年太平,实在国之栋梁。”裴承思不再如往日那般冷静自持,难得喜形于色。 说着,又问起具体情况。 “老将军在奏疏上专程提的那位亲卫,是傅御史家的人吗?” 陈景谨慎道:“臣未曾听过傅御史家有这么一位子弟。” 裴承思眉头微微皱起,指节轻轻扣着奏疏,若有所思道:“傅、余,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话音未落,便听见里间传来清脆的声响,似是茶盏跌在了地上。 内室之中只有云乔一人,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她手滑。 裴承思摇头笑了声,示意內侍进去收拾。 目光再次落在奏疏上时,他怔了下,忽而明白过来云乔为何失态,也总算是想起自己从何处听过“傅余”这个名字。 傅余原是云乔的邻家,镇上那位教书先生的独子,与云乔自小一处长大,后从军往西境去了。傅家早已经没了人,也就云乔还惦记着,会托人捎些东西过去。 早几年断断续续地还有消息往来,可自两年前,那边便再没只字片语传回来。云乔是拿傅余当自家弟弟一样看待的,始终放心不下,也曾辗转托人打听,却是徒劳无功。 裴承思到平城时,傅余早就去了西境,未曾谋面,只在云乔托旁人打探消息时听过这个名字。 他怕云乔伤心未敢明说,心中却觉着那人或许已经不在人世。 但就这奏疏所说,傅余竟还活着,只是当年领了密令,扮作商人往西域诸国当细作去了。他这两年传回许多要紧的消息,直到前一阵身份被识破,险些丧命,九死一生地回了军中。 西境这次大捷,离不开他打探到的军情布防。 蒋老将军特意在奏疏上提及傅余的功绩,其中举荐的意味不言而喻。 裴承思沉吟片刻,拿定了主意:“此番大捷,合该论功行赏,只是蒋老将军还得镇在西境,便叫这位傅小将军回京述职吧。” 陈家与裴家素有渊源,与这奏疏一道送来的,其实还有裴老将军给陈景的私信。因不清楚太子的行事作风,他嘱托陈景代为周全,若是得便,顺道提拔提拔傅余。 陈景还没来得及旁敲侧击,裴承思便主动开了口,倒是省了他多费口舌,欣然应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