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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终于改了主意,梁嬷嬷又行了一礼,这才起身。 云乔觉察到梁嬷嬷脸上那稍纵即逝的笑意,不管这礼行得再怎么恭敬,她只觉得脊背发寒。 第30章 云乔从没觉着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好。 她活了这么些年,各式各样的家务活都是自己做,并不是那种多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娇小姐。 可太医却说她早年“疏于保养”,有“宫寒之症”。 云乔思来想去,总算翻出多年前的记忆来。 那时父亲重病,家中窘迫,她曾经在寒冬腊月里帮人洗过一段时日的衣裳,也曾在码头那边帮过忙。虽赚不了多少,但总比在家里抹眼泪要强得多。 后来境况渐渐好起来,她早就将那时受过的罪抛之脑后,没想到时隔多年,竟又吃到了苦果。 一想到梁嬷嬷回这话时的目光,云乔便觉着通体不适。 她将殿中伺候的宫女统统赶了出去,独自留在房中漫无目的地发愣。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忍不住想,梁嬷嬷今日所言,会不会是裴承思授意的? 这想法才一冒出来,便将云乔自己吓了一跳。 从前的裴承思,在她眼中是个再光明磊落不过的人,是从何时起,她竟会这样下意识地揣度他了? 云乔就这么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敢来打扰,直到傍晚暮色四合,从宫外回来的芊芊推开了这扇门。 “何事……”云乔皱眉看了过去,随后一愣,呆呆地看着跟在芊芊身后的元瑛。 兴许是在外奔波的缘故,元瑛看起来清瘦了些,但精神却依旧很好,嘴角带着笑意,眼神更是亮晶晶的。 她脚步轻快,一见面便打趣道:“看傻了?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过来?” 云乔的确没想到。 她见着元瑛这久违的模样,高兴之外,竟还没来由得觉着有些眼酸。 元瑛在她面前站定了,忽而反应过来:“我不是得行个礼呀?” “你我之间,不讲究这个的。”云乔连忙摇了摇头,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了,“你怎么今日就过来了?” “我听芊芊说你不便离宫,想着你如今八成垂头丧气的,再者,宫中应当也有我歇一晚的地方,便索性跟过来看看。”元瑛回握住云乔的手,将她眉眼间的倦意看在眼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倒是很想骂几句那谁,但未免犯什么大不敬之罪,只能忍了。” 云乔被这话逗得哭笑不得,抬手按了按眼尾,柔声道:“你能过来,我很高兴。” 面对云乔这模样,元瑛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俏皮话,只能抬手抱了抱她。 再开口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回避了那些不好的事。 元瑛讲起自己这些日子的见闻,云乔则让小厨房备了精致茶点来,与她促膝长谈。 与元瑛在一处,永远不必担心冷场,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 就连芊芊出门换茶时,她都能见缝插针地压低声音飞快问道:“芊芊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云乔被这话惊得瞪圆了眼:“为何这么问?” “先前芊芊引我过来时,遇着个宫中当值的侍卫,虽也就寒暄了两句,但我看着像是有猫腻。”元瑛摩挲着下巴,话音里带着些得意,“你知道的,我看这些一向很准。” 听她描述之后,云乔随即也意识到,这事有几分可信。 以芊芊的性情,向来对陌生人避之不及,能“寒暄两句”,就算不是什么心上人,也已经是有好感的程度了。 但芊芊又向来内敛,就算对哪个人心存好感,也绝不会宣之于口。以至于云乔竟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更不知道芊芊与那侍卫是因何相识的。 说话间,芊芊已经换了壶新茶回来。云乔只能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等改日寻个合适的时机再问。 夜色渐浓,云乔原本想着留元瑛在自己寝殿歇息,外间却忽而响起通传声,竟是裴承思过来了。 元瑛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啧了声,但到了外间后,还是规规矩矩地向裴承思行了礼。 裴承思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顿了顿,方才说道:“免礼。” 与元瑛难得见上一面,云乔原本是想着同榻而眠,也能多聊些高兴的事情。可如今裴承思都到了清和宫,她总不能将人撇在一旁不理,只好吩咐梁嬷嬷在偏殿给元瑛另安排住处。 元瑛离开后,寝殿之中霎时安静下来,如往常一般。 那些被刻意抛之脑后的事随之席卷而来,云乔扶着小几坐下,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看向裴承思的目光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些犹疑。 似乎是看出她的心思,裴承思主动开口道:“梁嬷嬷已向我请罪,看在她年事已高的份上,罚了她半年俸禄,算是小惩大诫。” 云乔紧紧地攥着衣袖,叹了口气:“倒也犯不着。” 以她如今的身份,想要责罚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梁嬷嬷本就是裴承思遣来教规矩的,哪怕是言辞凌厉了些,也算是“尽职尽责”。 “她所说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多想。”裴承思在云乔身侧坐下,覆上紧紧攥着的手,试图让她放松下来,“听太医的话好好调养身体,不妨事的。” 裴承思一点点掰开云乔的手,才发现因力气太重的缘故,她手心都被攥出指甲印,极重,仿佛再深那么一丁点,就能掐出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