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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入京,裴承思的身世过明路后,想要他命的人不少。尤其是那位原本有希望袭承帝位的宗室,更是狗急跳墙,下毒、刺杀,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了。 纵然他百般防备,还是着了道,险些丧命。 裴承思称得上是草木皆兵,后来力排众议立云乔为皇后,也因为偌大京城只信得过她,想要个不必提防的枕边人。 那时的他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从云乔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裴承思心中涌起熟悉的钝痛,但并没表露出来,只笑道:“阿乔,真正想要我命的人,是不会像你这样嚷出来的。” 云乔的确是虚张声势。 她从没动手杀过人,这念头最初浮现在心中时,骇得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认了。”裴承思替她系好披风,若有所思道,“不过我还是希望,那一日来得越晚越好。” 云乔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拍开了他的手,径自回了房中。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要到京城附近的渡口。 裴承思已经安排好接应的人,一下船,便会马不停蹄地赶回猎场行宫。 他也为云乔想好了身份,只说是自己凑巧遇到,因与先皇后模样相仿,故而带回宫中。 届时,一切都可以回归正轨。 自从被裴承思强行带离,云乔就没睡过安稳觉,这夜好不容易入睡,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不该有的声响。 她立时清醒过来,披衣起身,随后见着了匆匆赶来的裴承思。 云乔此时也顾不上两人之间的嫌隙,低声问道:“是水匪?” “看起来是。”裴承思攥着她手腕,在船舱之中穿行,“但我觉着,更像是想要我命的人。” “谁?” “这可太多了。狼子野心的宗室,没能赶尽杀绝的余孽……”裴承思到了这种关头竟还有心情开玩笑,又额外补了句,“兴许还有你。” 云乔无言以对。 “宫禁森严,他们混不进去,只能在此时打主意。”裴承思攥着她的手收紧了些,低声道,“别怕。” 裴承思并非毫无防备,但事情还是比他预料的要棘手不少。 “水匪”层出不穷,原本该来的援军却迟迟未到。 裴承思神色逐渐凝重,当机立断,揽着云乔上了备好的小船,想要借着夜色的掩映离开。 入夜后,江上起了一层薄雾。 云乔手脚冰凉,抱膝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也说不清是因着后怕,还是因着冷,整个人微微发颤。 “是我思虑不周……” 裴承思想要安抚云乔,话说了一半,却听见划船的侍卫飞快道:“他们要放箭!” 裴承思回头看了眼,沉声道:“不要慌,快走。” 不幸中的万幸,今夜月色不好,只要离得再远些就无碍。只是又要拔刀防卫,又要划船,难免左支右绌。 “我来。”云乔挪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声音中还带着颤意。 她少时常在渡口讨生活,水性不错,划船这种事情更是不在话下。若单论技巧,甚至比那侍卫还要熟悉。 云乔强迫着自己忽略那不时射|来的羽箭,压根不去看,只专心划船。 只要离得远些,再远些,就能安然无恙了。 她这样想着。 行将离开时,侍卫中箭落水,小船剧烈晃动了下。 裴承思忽而紧紧贴过来,云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他闷哼了声。 云乔愣了下,嗅到近在咫尺的血腥气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裴承思是为她挡了支箭。 夜色之中看不清伤处,只听他又喘了口气,低声道:“没什么大碍。” 第73章 裴承思总是这样。 无论是当好人,还是恶人,总不能从一而终。 强迫她、威胁她,但到了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却又能舍身相替,仿佛将她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可若不是裴承思执迷不悟,那些刺客兴许压根没有可乘之机,她不会被卷进这场刺杀之中,他也不会再受伤。 她与裴承思之间,真真是一本烂账。 黑夜之中看不真切,云乔扶了他一把,沾到满手温热的血,也随之稍稍松了口气。那羽箭伤的是手臂,并没命中要害。 “起风了。”云乔被冻得一激灵,匆匆抹了把额上的汗,继续划船。 裴承思低低应了声,等脱险后,这才分神查看自己的伤。 他虽略通医理,但并没随身带金疮药,在这茫茫江面之上什么都寻不着,也只能做个粗略的处理罢了。 裴承思从头到尾都没开口,云乔只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应当是在竭力忍耐着痛楚。 “你……”云乔仰头看了眼云遮雾绕中朦胧的上弦月,大致估摸着情况,心中渐渐觉着不妙,“你能撑多久?” “不知道。” 虽说伤处不是要害,但若是迟迟得不到救治,也不见得能活下来。 可裴承思并没因此惶然,喘了口气后,向她问道:“话说回来,阿乔,你不该盼着我死才对吗?” 旁人大都避讳这种不吉利的字眼,裴承思却没半点顾忌,话音里仿佛还带着笑意,仿佛云乔只要不盼着他死,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云乔没理会这问题,懒得同他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