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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栗深吸了一口气祭出袖里的捆束符,那符文闪了有闪,超对面的婴孩冲去。那婴孩却不闪不避,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婴儿一样不知道怎么闪躲,只声音更加尖锐,生生将那符文震得发抖。 眉栗已经在尖叫声中捂住双耳,但那尖啸却更向她集中,婴孩此时已经知道只要杀死她就能逼退符文。 眉栗抬手祭出又一张符文,这次却是一张空白符文,眉栗刚刚考虑了半天,咬咬牙掏出来用了。 看着又浪费了自己一张符文的婴孩,眉栗脸色都怒沉下去,她右手拇指快速画符,狠厉一按,右臂一挥:“去!” 那符纸红光顿现,隐隐的血色溢出符文,那符文冲破了符纸的桎梏,变作三边环绕的方阵,立刻像笼子一样将那婴孩困住。 婴孩还在尖啸,气力虽然逐渐减小,但那声音着实让人耳痛。 眉栗将掉在地上的符纸捡起来,在反面又划了张噤声符给那婴孩贴上。 瞬间,世界清净了。 第6章 国都(三) 花钱如流水的快乐就是这么…… 眉栗长长嘘出一口气。 她掏了掏耳朵,抬手就把整个西厢院全下了禁制,让所有人都不能进这里,那婴孩更出不去。 眉栗刚走到院门口,那王家老爷就带着管家颠颠地走过来,大肚子随着步伐一上一下地晃动。深褐色的华服锦衣也勾不出苗条曲线。 “小师父,小师父。”他愁眉苦脸开口:“这实在跟我们没关系啊,这鬼上上个月初来到我家,不知为什么镇日嚎叫,就跟那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恁得让人头昏脑胀,这才举家搬了出去。” “我还什么都没问呐。”眉栗小小一笑,立时沉下脸,道:“我来问你,这婴孩来之前,你家可有什么大事?” 王大人蹩眉思考:“大事?哪里有什么大事?儿子结亲了算吗?” 眉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不是还没听懂,只是装傻罢了:“关乎人命的大事。如果你想不起来,那这鬼,捉不了。” 她作势要往门外走,连管家拦住她衣袖都不予理会。 “哎哎——”王老爷顿时急了,“小师父等等,容我再想想。” “老爷”,那管家低下头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说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王家老爷挤挤眉眼,一摆袖子道:“真是晦气,平白脏了小师父的耳朵!” 那管家叹了口气,低声道:“小师父,那个时候确实有件事,不过府里的小妾寻死罢了。” 寻死可不见得。那婴孩是刚出生,或者在娘亲肚子里就死了的。那小妾怀着孩子正金贵,如何会寻死? 等等。被丢弃的孩子,没有脸的婴儿,死了的小妾。 眉栗的脚被钉在地上,双拳紧握。 隔绝一切的水底,四面八方涌来的暗流,把自己死死按下去的手,无力的四肢,抽搐的脏腑。 眉栗的眼睛,一点一点红起来。 果然,两辈子了,她还是在意的。本能地刻在脑海中,一碰就疼,像是不可治愈的疮。 她可能有点明白那个孩子的来历了。 眉栗大步踏进西厢院,那婴孩被困在里面,一瞬间就感知到她身上缠绕的一丝痛苦和怨憎,它像是看到母乳一样飞冲过来,平整的脸上像是有了享受的神情。 “啊,怨气……母亲?”它停在眉栗身前,不断咀嚼这个词,它很熟悉却无法理解。 一瞬间,它又开始暴怒:“告诉我,为什么是我死?为什么不要的是我?” 眉栗先前施下的符篆围着婴孩快速旋转起来,红色的光芒恰恰照亮这个孩子。 它抱着自己的器官飞来飞去,全身的怨气化作浓水滴淌下来,脸从下面割裂开来,张开那道横跨整张脸的裂口就要嚎叫—— 眉栗的手突然越过符篆抓住了它。 “我来告诉你,他们为什么不要你!”她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你太可爱了!” “可爱?可爱是什么。”那婴孩完全听不懂。 “就是招人喜欢,你母亲太喜欢你了。所以不要你了!”这种强盗逻辑,只有自己言辞凿凿,才会有两分可信度,那毫不知事的婴孩轻易被她糊弄过去,它伸过来细细的手臂,想要挖开眉栗的心看看她说的对不对。 眉栗脚下不动,却瞬间隔开了两臂的距离,那婴孩仍然不放弃,将手牵住她的袖子,慢慢地移动,直到按上她的眉心。 眉栗霎那间被吸入了一个世界。她侧身看去,整个府里喜气冲天,红绸裹住了横梁垂下来,除了西厢院,整个王家都一片欢腾。 西厢小院里,黑白的记忆中,一个妇人正在生产。 痛苦的□□中,她勉力诞下一个孩子,产婆举起一看,才发现是个女孩。 院外锣鼓声天,远远传到这个闭塞的小院里,喧哗喜事和这个院子毫无关联。 那刚生产完的妇人发出一声悲痛喊叫,夺过产婆手中的孩子就往血盆里溺去,双手掐着它的脖颈,生生将孩子溺死在里面。 她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一个时辰后,那产婆颤巍巍走出来,到前院找到小厮,声音发抖:“去,去回了大人,她、她没了……孩子也没了。” 眼前一黑,眉栗被推出来,面前的婴孩喃喃道:“我找到了很多个我,它们都不能回答我,于是被我吃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