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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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很难受,却任由青泽动作。 要压制魔气显然比直接斩草除根困难得多。 起初只是沉默地拉锯,渐渐周围一片飞沙走石,风云变幻,好不激烈。 堕落至极的魔气与纯粹清瑞的神力相抗,化为一道道气流划破苍穹。 连云也要吹散了去。 青泽也没想到殷洛体内魔气如此强横,哪怕能转危为安,这次阵仗太大,估计免不了惹人注意。 四周稻花被刮得七零八落,青泽的额头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过了半晌才长吁一口气,抱着彻底晕死过去的同行者站了起来。 * 啪嚓。 九重天外,观天镜应声而碎。 祥云环绕、金光璀璨、白玉雕砌的宫殿在轻微响动之后回复寂静。 无量太华反扣上碎裂的镜面,在殿内站立了一会儿,道:执明神君。 一人道:臣在。 无量太华伸出手在玉琢金镶的桌面摩擦两下,道:率一队天将下凡暗中护送上神。 那人道:臣领命。 无量太华点点头,走回座椅之上,沉思片刻。 还有,杀了那个魔族。 臣领命。 * 之前与殷洛体内魔气相争果然动静太大,一直专心扩充领土的魔族竟然被惊动,派遣了一队魔军堵在路上。 他们挑的是道中一个断崖,崖壁似被刀削一般兀立着,嶙峋着直插云天。 面目狰狞、体型巨大的魔兽们嘶吼着形成包围之势,或飞或立,列阵拦住青泽去路,颇有些遮天蔽日的意味。 魔兵们身形高大、皮肤粗硬、粗大的青筋凸出皮肤,獠牙缝隙间一下一下喷出浑浊的气,俨然是破封而出的战士,不是之前四处可见、受魔气影响转变的、不成气候的低阶魔物。 相貌难辨阴阳的魔将身着银甲,立于阵前、飘在半空中,头发四处飞舞。 青泽暗暗皱了皱眉头。 殷洛体内魔气虽强,但终究也只是作为人族而言,这帮魔兵魔将声势赫奕、数量庞大,俨然兴师动众得不合常理。 再看那飘在空中的银甲魔将,分明来势汹汹,却不急着与青泽对战,甚至踏空飞腾了几下,状似熟稔地道:清泽哥哥,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我可没有你这么大岁数的弟弟。青泽冷笑道,魔将麟银。 说什么不擅幻术,无法蒙混过逐月主城门口守卫,要同自己一道前往陇下村。魔将麟银幻术天下第一,分明早已与同侪匿居于金雁山,却瞒过了自己去。 麟银嘻嘻笑了几声。 笑罢了才道:殷洛哥哥似乎是我们魔族中人,清泽哥哥还是把他交给我们的好。 青泽道:魔族中人这么多,难道你们要一个个抓回去么? 麟银道:这个与别的稍微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青泽道:有什么不一样? 麟银乐不可支:清泽哥哥,你这样问我,难道是以为我会回答你吗? 青泽也听得乐了,摇摇头:麟银,你这样回答我,难道是以为可以从我手里抢走人吗? 麟银闻听此言脸色巨变、长眉倒竖,终于收了做作语气,厉喝道:能不能,总要试了才知道! 眼见青泽身周盘旋的神力带起越发躁动的气流,银甲魔将一声令下:不惜一切代价,上! 吼!!! 漫目尘土飞扬,浩浩荡荡地魔兵猛冲而来。 麟银性情狡诈,青泽担心他使别的花招,不敢把殷洛单独放在一旁,仍是抱在怀里。 殷洛自那日之后就彻底昏迷不醒,他承受不了快速的飞行,抱着他就不能及时躲避了。 不过这些魔兵,来一个也是杀,来两个也是杀。 青泽周身灵气环绕,魔兵近身不得,却仍是不知死活、前赴后继地攻来。 青泽在其中衣袂翻飞、煞时青光四射。 眼见魔兵围住青泽、聚拢成阵,麟银从高空中俯身而下,疾速冲入阵心,阴恻恻一笑,抖手飞出几根长长的毒针。 青泽吃过这暗器的亏,一脚踢飞魔兵划过来的两柄弯刀,勘勘避开毒针,发现自己被堵截在了行动不便的死角。 这个阴毒的家伙,哪怕身为领兵首将也爱玩些上不得场面的招数。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眼见偷袭失手,麟银倒也不恼,手中化出一根又粗又长的紫色长。鞭,狠狠向昏迷不醒的殷洛抽去。 其势迅疾,耳畔只听得飕飕破空之声。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武器。 这一鞭子下去殷洛哪还能有命。 眼见四周余隙狭窄,不便躲避,青泽错过身去,用牙咬住殷洛一肩的衣服,右手下移,改为单手托住他的身体,左手直接挥袖将长鞭扇回。 气流冲击处发出尖锐的爆裂声。 长鞭上有许多倒刺,刮在地上,一时碎石尘土四处飞扬。 半扇青粼粼的袖子被划破、飘落在地。 青泽松开口,收回被划伤的左手,把殷洛重新搂在怀里抱好,看着将地面抽得裂出一道长长深堑的鞭痕,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麟银,到底在想什么? 先是与刺杀殷洛的仙族叛徒合谋,又用秘药救醒垂死的殷洛。 如今又来抢夺殷洛。 他若是存心想杀殷洛,之前一路上总能找到机会。他若未存杀殷洛之心,又为何任由蒙面人和旱魃杀掉殷洛。 刚才那一鞭杀气腾腾,到底是决心杀死殷洛还是笃定自己必然全力相护、想借机牵制自己? 他到底是想让殷洛活还是想让殷洛死? 常闻麟银幻术天下第一,现在看来,诡秘心机也不遑多让。 眼见青泽与麟银一行战事越发胶着,隐于暗处的天兵副将不由得神色忧虑,对站在前方之人道:神君,白泽大人情况不妙,我们应当出手相助了啊! 执明却全无动弹的意思,冷声道:急什么? 副将道:可是天尊大人命我们护送神兽白泽 执明转过脸,神情很是不悦:要不然,这个神君你来当? 那副将就阖上了嘴。 他新官上任,摸不清神君的脾气,难免说多错多,惹得神君不开心。 再看远处,因为麟银的偷袭,青泽一时被魔兵压制得厉害。 麟银飒飒又是几鞭,倒也不讲什么章法,只是鞭鞭都往殷洛身上甩,直教青泽躲避不得、只能用法力正面硬扛。 可青泽终究是个法力十足强横的上古神兽。 他虽然年纪轻,法术天分却颇为惊人,因为为人高调、锱铢必较,在洪荒末期名号也是很响亮。 无非是后来被封印多年,醒来又失忆千载,后世才不知晓他的存在。 眼见又是一鞭甩来,青泽双眼猛睁,虚化出一只手,破空抓住鞭尾,往后猛力一拽。 麟银一时不察,紫色长鞭脱手而出,被远远甩到后方地上。 青泽看着脸色大变的麟银,勾起一边嘴角,几道凛凛锐气就向麟银攻去。 不多时,魔军包围之势渐溃,麟银负伤,退回阵后。 执明暗自皱了皱眉头,道:现在才是我们该出去的时候。 他转过身,金灿灿的披风披在身后,发簪高紮,好不气派。 听我号令 战鼓齐鸣,金戈相交。数百名天兵天将驾云而来,派兵列阵拦于魔兵阵后。 气势凌云,罡气阵阵。 青泽却无心关注突然出现的帮手。 他被划破了衣袖,身上又受了些不大不小的伤,心情差得要死,连嘴角的笑意都收了回去,一道道锐气都是杀意。 麟银原本就是魔将里最不擅于正面对战的一个,一时不察失了武器,应付起青泽已然很吃力,眼见后方突然出现一队天兵,与青泽形成前后夹击的包围之势,捂住伤口,恨声道:撤退! 嘴里说着撤退,这人却俨然只顾着自己逃跑,与拦在前方的天兵天将交手数招,使了个幻术,丢下残兵就不见踪影。 余下魔兵群龙无首,被天将层层包围,擒服于地。 此战大捷。 执明清点完魔兵数量,穿过四散的魔族尸体,走到青泽身前,单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抱拳道:小仙执明见过大人。 青泽挑起眉毛,懒得理他,径直转过身去。 却听执明在身后道:大人留步! 青泽眯了眯眼:不是都跟你们老大说过了吗?等我从蓬莱出来自然会与你们合作。 执明道:大人,天尊感激大人愿意相助,也尊重大人的个人意愿,可小仙此来并非为了捉拿仙族叛逆一事。 青泽道:那你所为何事? 执明道:天尊前两日感知到了大人与魔孽相斗的神力和魔气,很是担心大人。大人的朋友体内魔气委实强横,与旁的入魔人族并不相同,大人应当已然有所茶觉。望大人能心存警戒,莫要让蚩尤之祸历史重现。 青泽道:蚩尤之祸?他乃此世人皇,被魔祟所伤,才受魔气所染。他一路与我同行,若有异动我自然第一时间能够知晓,需得你们多做担心? 执明道:小仙也知道应当是我们多虑,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看那魔族特意出兵抢夺,可见人皇对他们必定非同一般,留着终究是个隐患。 青泽听完脸就黑了一半:什么叫做隐患?就是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就因为担心会发生,所以就提前处理掉? 执明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道:望大人为天下着想,莫要一意孤行。 青泽道:若是我不愿意呢? 执明道:若是大人不愿意 他似乎左右为难,在身后支吾半晌也没给出个回复。 青泽的耐心就被耗得差不多了,仍是往前走。 走了两步就被两个天兵拦住。 青泽停下脚步,终于剩下一半脸也黑了下来。 执明,你以为能拦得住我? 执明道:小仙不敢。 青泽道:你不敢? 执明道:不敢。 青泽道:好一个不敢!若你真的不敢,就给我就哪儿来的滚回哪去! 执明道:小仙有令在身,不能放人皇离开。 青泽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最后警告你们一次,滚开。 执明抬起头,语气仍是很恭敬:得罪了。 话音刚落,数十天兵、凛凛刃锋齐齐朝向自己。 刚刚还助战自己的天兵,俨然便是要倒戈阻住自己去路了。 这场厮杀原本应当很悲壮,但仙族到底和魔族不同,刚才的魔兵与自己对战时神色如常,显然很是见多识广,这帮天兵天将见传说中美名远扬的神兽全程小心翼翼地抱着个男人、很有些色令智昏的意思,也不知自己脑补了些什么,上来攻击的时候脸色都是青红交加的。 看得青泽面上的冷笑都快擒不下去了。 他自己倒不在乎风言风语,可他突然想起自己顶的是白泽的名头。 白泽当了一辈子才高行洁的瑞兽,是最在乎自己体面名声的人了,要是有朝一日让他听到他自己喜好男色、还把一个魔族当宝贝的传闻,知道多年苦心毁于一旦 青泽想到这里终于生出些心虚,与天兵们尴尬地彼此攻击了一会儿,觉得浑身都太不得劲,料想这帮天兵天将也不像麟银那么诡计多端,干脆狠心把殷洛放在一旁,设好结界,化出长剑、走回原地,道:来! 天兵们就重新冲了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些天兵天将好似也都暗中松了口气,连对自己的攻击都凌厉了许多。 青泽不欲与他们缠斗,长剑一挽、几下荡开人群,径直就向执明攻去。 他被执明的行为激怒,存心要给他一番颜色,招式都是果决凌厉的杀招。 执明执长兵相抗,一招一式力愈千钧。他暗揣青泽刚才与魔兵相斗,法术已然消耗许多,自己有数百天兵牵制,自觉胜负仍未可知。 青泽突刺几剑之后觉得周围天兵委实烦人,又不想像对魔兵一样下死手,视线向左一瞥,一个翻身将执明引到山峰缝隙。 执明的武器长,攻击范围广,每一下都能捅得碎石飞舞。眼见时机已到,青泽翻身立于石尖,剑尖反勾,彻底将执明的武器卡死在两山缝隙拐角之间,又长剑一扫,使执明松开柄身,被重重两脚踹飞了去。 天兵停下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执明捂着胸口趴在地上吐血。 不知死活。 青泽似笑非笑向执明走去,剑上第一次燃起了时常凝聚在指尖的青火,所过之处疾风四起,俨然便要将他直接杀死。 刚才脸色比谁都尴尬得厉害的副将却突然冲了出来,护在执明身前。 青泽停下脚步,寒声道: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杀。 副将不管不顾跪在地上:大人,天尊派我们下凡其实是为了护送大人周全。神君也是担心大人朋友身体有异,伤了大人,不知此人对您如此重要,得罪了您。您饶他一命神君已无还手之力,大人自然可以带朋友自行离开,小仙绝不阻止大人! 他一番话说完甚至丢掉兵器,对仍持长兵朝着青泽的天将道:都放下武器,给大人让路! 见青泽仍然不为所动,副将咬了咬牙,又道:若您当真要发脾气,请您放过神君,用小仙的命来抵吧。 青泽看了一会儿,剑上青火熄灭下去,神情嫌弃极了:我是上古神兽,又不是杀人魔头,要你们的性命有什么用? 这次算是给你们个教训,下次动手前好生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他语气如此刻薄,话里话外却是放过他们的意思。 副将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眼见青泽收剑离开,副将这才朝天将焦急地大喊:快!医官在哪里?!神君重伤,快为神君伤口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