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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的那一声号角声,心水也听到了,她察觉到他情绪里的不舍,淡淡的离愁别绪荡漾在稀薄的晨光里。 战场无情,刀剑无眼,上了战场谁也想不到后面会发生什么,生与死,通常就在一瞬之间。 心水猛然想起梦中将军义无反顾奔赴火场的情形,心口却是忽而一痛,原本抓着他两肋的双手也禁不住狠狠握了一下。 她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她避了这么多年的梦中之事,到底成为了现实,虽然她不确定梦中之人是不是眼前的顾飒,但那揪着心的疼痛却如此刻一般,分毫未少。 听闻他的叹息,顾飒心下却是一喜,她竟也在担心他? 这一发现让他喜出望外,他默默垂首,窥到她眸中的担忧,于是又忍不住心动,更将她往怀中按了按,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心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娶你。” “去吧。” 大帐外的脚步声时不时传来,心水虽心有担忧,但对于长姐的挂念又让她有了一丝丝期盼,她盼望着顾飒能赢,希望他能帮她将心诚带回来。 “记着我曾经许下的诺言,你将我长姐平安带回之时,便是我嫁给你之日。你放心,我虽动机不纯,但只要嫁给了你,必一心一意和你好好过日子。” 她的心思,他又岂能不知晓? 他于心底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下,敛去笑容,狠了狠心,一把将她松开,果断起身,取过衣服披至身上。 因着他披衣动作而带来的一股寒风,使得心水下意识眯了眯眼,男人挺.拔的身姿,宽阔的后脊以及笔直的双腿,无一处不是恰到好处,帅至极点。 历经了磨炼,原先的青涩已然褪去,如今的他一身阳刚.硬.朗的男人气息。 心水目光从他身上匆匆瞥过,随即移开,更拉过被子,使自己蒙头在其中,不再直视他。 顾飒听着身后声响,带着一丝诧异回眸,看了看被中人,又垂眸看了看自己微敞的还没来得及系带的衣衫,嘴角也跟着勾了勾,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号角声又一次响起,他迅速穿戴完毕,随后又回身看了看仍旧将头蒙在被褥中的人,嘴角笑意更深。 因着不舍,便又想与她温存,哪怕片刻都欢喜。 他转身回立到床榻边,着力将被褥拉下一角,被褥中的人受惊,看都不看,连忙紧闭眼睛,更往床榻里躲了躲,并呵斥他道:“顾飒,你以后换衣要到屏风后面换。” 这里是大军营帐,不是皇城,哪里有什么屏风? 心水说罢,也察觉到不对,于是又道:“你到衣架后面换也好,总之......我不想看你光......着。” 一语毕,心水早已经是面红耳赤。 顾飒听了,有意促狭她,一手抱着盔帽,一手拇指食指勾起,浅浅地弹了她额头一下。 “心儿,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若是我真碰了你,你想想你此刻还能有起床的力气吗?你觉得你男人就这么没用?”他俯在她耳边说道。 他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他温热的鼻息吞吐在她脸上,使得她脸上臊臊的很是痒痒,再忍不住睁开眼睛,想要去踢他,可是他已经大笑着转身,跨大步往营帐外而去。 随着他掀帘的动作,朝阳渗进了帐内,她听到他一脚踩到雪中的声音,咯吱咯吱地,许是有一尺多深。 这一仗必定很艰难,心水想。 “留守在这里照顾好公主,再想办法烧点姜汤来。” 帐帘复又放下,顾飒爽朗的交代声传进大帐。 帐外小侍卫搓了搓手,大声回道:“将军且去削了那金国王子的头,公主这里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守好公主。” 帐内心水摸到自己脖间挂着的平安玉坠,又想起梦中战场上那么惨烈的情形,于是三两步下榻,赤脚追出了帐外。 冰冷的积雪瞬间冻得她直打寒颤,但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只一把将玉坠塞到他手中,而后又迅速跑回了大帐。 直到重新躺回被窝,看着只余她一人的营帐,她才意识到,她心系长姐,但内心深处,于无人察觉的地方,甚至是被自己忽略的地方,她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是,其实他已经深深藏在了她的心底。 “要平安归来,若是你不好好回来,我一定会恨你的。”被褥下,心水闷闷说道,但一人独寝的被褥里,再寻不到一丝暖意。 他走了,便是将她的温暖也带走了。 心水只觉,心下空荡荡一片。 帐外,顾飒看着手中仍带着她身上一丝体温的玉坠看了又看,眸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但这样的笑意很快被他强压了下去,随即一把将玉坠塞至了心口处。 他知道,若是再留恋她处,他怕是真的舍不下心离开她了。 一阵寒风吹来,如同刀片般刮在脸上,他强忍着头昏脑涨,利索以马靴踏进了风雪之中。 ...... 连着半月,大雪时停时下,终归是不曾有过甚好天气,纵是化雪时候,也是大雾蒙蒙地。 顾飒带着一半的大军赶赴了燕集之地,但又留存了一半守在国朝兵营驻扎地,以备不时之需。 自他离去后,心水一直没能睡个好觉,起初夜间她还能睡个小半会儿,但每每都被大火漫天的梦境给惊醒,而每夜醒来之时,两腮都挂满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