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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好孩子,不要委屈自己,伯父虽然没什么能耐,起码还护得住一个你。” 话声压得很低,邹灵雨眼前视线除了大红色外,模糊了一片。 她低低应了一声,缓缓眨去水雾,伏在大堂兄宽厚的背上。 邹腾辉步伐很稳,他的声音伴随锣鼓乐声传来。 “二meimei。” 如同往常那样,他说话总是一本正经,每回同人说话,都得郑重的喊一声,等到那人应了他才开口。 可今日,也不知是否太紧张,邹灵雨掌心下的身体很是僵硬,邹腾辉没等到邹灵雨回应,径自接着说了下半句。 “嫁人后若过得不愉快,你说一声,大哥马上就去接你回家。” 邹灵雨被放了下来,扶进轿子里,还听邹腾辉说:“侯府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们也永远都是你的家人,永远会为你撑腰。” 车帘被放了下来,邹灵雨视线一暗。 她垂首,泪水滴答落下,直接落在嫁衣上,将颜色一点一点染深。 邹灵雨想起初来长靖侯府时的种种。 伯父白日温声关切,总怕她不适应京中生活,偏总不知如何开口,最常问她的便是:“睡得可好?”、“吃食合胃口否?”、“今日都做了哪些事?” 而夜里,大jiejie和三meimei会同她抵足而眠,伯母则在一旁念话本子上的故事,哄她们三个入睡。 伯母回房后,她们三姐妹还会躲在被里说悄悄话,每回总引得伯母折返回来,喊她们几个早些睡。 还有大哥哥,大哥哥每回书院放假回家,会带点心与有趣的玩意儿给她们,随意说了句喜欢什么样的,他都默默记在心中,待到下回归家时买回来予她们。 她跟他们不是一家人,却更似一家人。 邹灵雨捂着嘴,眼泪掉得越凶,不敢抬首,就怕泪水花了妆容。 花轿外头,鞭炮声与锣鼓乐声震天作响,热闹非凡。 这是场没有新郎亲迎的婚礼。 除了新郎并未到场以外,闵国公府给的面子倒是不小。 聘礼和这阵仗都足够让京中他人称羡,邹灵雨却觉得那些声音很是遥远,那些热闹仿佛与她无关。 过了许久,直到情绪终于平复,她才敢闭上湿润的眼。 花轿异常颠簸,邹灵雨起先还很是不解。 待到鼻端闻到阵阵硫磺气味,她方知被送到何处。 是了,凌小公爷可还在温泉庄子静养,人并不在国公府上。 离庄子越近,外头的乐声就越小,到最后甚至是歇了音,只余行走的脚步声。 哪怕是婚礼,谁也没敢在靠近庄子时再将乐器吹奏出声来。 邹灵雨被扶下轿时,周围安静一片,与来时截然不同。 省去拜堂的礼节,邹灵雨被媒人牵着,送入洞房中。 众人屏息,连步子都放得极轻,好似生怕打搅了冬眠中的野兽一般,邹灵雨自己的心也提了起来。 苦涩的药味萦绕在鼻端,越往里走,味儿越是浓重。 邹灵雨皱了皱鼻子,闻得不太习惯。 凌小公爷虽伤重没法迎亲,可人是醒着的,并非昏迷状态。 接下来,她将要与素有杀神之称的男人共处一室,甚至同床共枕,邹灵雨只觉自己心跳若擂鼓。 被扶到喜床之上坐下,隐约听见木门掩起的声音,媒人与丫鬟许是都退了出去,屋内静悄悄一片。 可邹灵雨清楚明白,这屋里不只有她一人。 “咳。” 低低的咳嗽声落在她身后,邹灵雨被吓得肩膀一缩,又赶紧恢复如常,生怕自己这一惊一乍惹得未来夫婿不喜。 真要不喜也就罢了,邹灵雨忍住想摸摸自己脖颈的冲动。 她就怕自己活不过明日,还要连累整个长靖侯府。 据说凌晔在军营时曾遇敌军探子潜入,徒手轻轻松松就拧了那人脖子,他看着尸身,还露出阴冷可怖的笑容。 邹灵雨想起这事,寒毛直竖。 她闭了闭眼,想将此事从脑子里赶走。 眼睛才刚闭上,布料磨擦的声音传出。 “沙──沙──” 好似拽着人拖行,衣裳擦过地上尘土发出的声响。 邹灵雨倏地睁眼,眼睁睁瞧着遮面的红绸被人一点一点,朝后扯去。 她目露惊恐。 这种时候,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也只有一人。 邹灵雨僵住身子,丝毫没有新妇的羞涩悸动,只觉身后像有只恶鬼虎视眈眈,盖头在他手上宛若拴着自己的铁链,而他正漫不经心在把玩,一点一点将她扯近。 红绸落下,邹灵雨终于得见屋内景象,然此刻她无心打量。 她僵硬转过头去,以为会看见阴沉的男人审视着自己,却只见一儒雅俊秀的男子半靠在床头,温和对她微笑。 “……” 邹灵雨懵了。 这谁? 第7章 避火图 男人的笑容温雅虚弱,一身红色喜服反倒将他苍白的脸衬得越发惨白。 邹灵雨不是没预想过两人初见的情形。 但任她再如何想象,也从未料到,凌晔会用一张无害的笑脸笑看着她。 这与原先设想的情景天差地别,邹灵雨彷若凝固成石像,一动也不动。 凌晔勾了勾唇,邹灵雨便是心中一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