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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刀,正是名相步九峦唯一的血脉,上京步家曙后星孤: ——步练师。 可惜周泰cao之过急。他低估了三公的权势,高估了自己的权柄;被三柱国夹/逼之下的皇帝,“清君侧”的大势之下,只能仓皇弃卒保车—— 步练师由此落狱,血祭钟雀门。 · · 步练师面无表情地坐着。 她一生刚直不阿,鞠躬尽瘁,为国效命,为君尽忠。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为何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既是弃子,何来冤屈。 ——但她也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没有冤屈? 薄将山突然道:“步大人,喝茶么?” 步练师莫名其妙,这男人又发什么疯? 红豆将一盏热茶奉来,步练师心头一动,低头品茶,长袖遮掩,眼泪刚好掉进了茶碗里。 此刻无言,四座皆寂。 连弘正长叹一声: “步大人,你复生一事,并非天意,实则圣意啊。” 步练师一静。 她猝然抬头:“您的意思是——” 连弘正笑道,慈蔼极了:“您甘心么?” “圣上经营多年,岂能甘心罢手?”连弘正看向步练师,老人的目光复杂又幽深,“步大人,您甘心么?” ——你甘心命丧于钟雀门,以大不敬之罪收场,就此消失在大朔宦海吗? ——你甘心屈于三公强权之下,眼见这佞臣当道,小丑跳梁;公义销声,君主无权,动摇这江山社稷、国之根本吗? ——你甘心放弃这片土地,这方子民,这个国家吗? 步练师,你甘心吗? · · 步练师撩起眼皮,眉目凛冽,眸光锋锐: “——步家后人,当为天下先。” 我不甘! 第6章 背上书 是什么字 夜半子时,冷月天悬;暗雨笼江,天地潇声。 巨轮楼船好似一座巍峨宫殿,辉煌壮丽,光华耀眼,静静泊行。与楼船相比,艨艟纤细小巧,仿佛是追随凤凰的百鸟,无声无息地撞碎这弥天雨幕。 人就是贱得慌。步练师估摸自己是躺久了棺材板,被拔步床伺候着反而睡不着,干脆起身披衣,推门出来看雨。 结果步练师抬头一看,与薄将山四目相对,立刻就想调头走人:“……” 怎么又是他,这也能撞上? 薄将山正侧坐在几步开外的朱漆阑干之上,背靠朱红大柱,手夹翠玉烟管,雍容古意的永安八年造随意地搁在脚边,眩出一笔漆黑冷冽的锋寒。这人估计也是夜半起兴,白发并未束冠,穿着也颇为随意,一改平日里的冷肃阴沉,反而呈出一番放浪劲逸的侠气来。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步练师碍于礼数,只能硬着头皮站定,“相国好雅兴。” “步大人这就冤枉薄某了。”薄将山一咬烟杆,似笑非笑,“我明明为的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令公风仪,薄止心折。” 步练师:“……” 步练师咳嗽一声,避过脸去:“相国,烟草劳肺伤身,最好是戒了。” 薄将山一扬眉毛,翠玉烟管倒手,把柄朝着步练师,展臂递给了她:“那步大人替我保管着。” 步练师:? 客套话而已,我们很熟吗? 薄将山悠然收回,他倒是坦荡,反而显得步练师小家子气了;步练师当然不许自己的气度矮他一头,当即劈手夺过了烟杆:“步某收下了。” 薄将山忍俊不禁,朗声大笑。 步练师臭着一张脸,看着这神经病半夜发作: 薄将山,你无聊? 薄将山审美特殊。旁人见步练师冷若冰霜的脸色,只会觉得大难临头;而薄将山这种足金足量的疯子,才会觉得这张脸就是惹人怜爱—— 可爱极了。想让人细细剥下来,收藏在金屋玉匣里。 步练师注意到了薄将山的目光:“相国在想什么?” 薄将山直抒胸臆,语气温柔,神情宠溺:“剥你的脸。” 步练师:“……” 这男的怎么一言不合就发癫。 · · 薄将山只是嘴上说着好玩,倒不会真的跟步练师撕——物理意义上的撕——撕破脸,毕竟当夜在书房密谈,基本能确定一个事实: 他们有共同的,明确的、强大的敌人:三柱国。 而如今时来运转,步练师无从选择,只能与薄将山合作。 步练师淡淡地把茶喝了,万般思虑在心中飞速疯转,这是目前而言,她最聪明的活法。 先前步练师与薄将山势如水火,其根本的利益干系,是储君问题。太子周望在天一殿做尚书令,薄将山身为尚书左仆射,是太子集团中唯一的“柱国”,也是太子手中一柄最快的刀;而她步练师,则支持这几位皇子之中,军权最大、勋功最多、武艺最高的—— 二皇子,关西秦王,云麾将军,周琛。 她的发小,她的竹马;她的两小无猜,她的天真浪漫。 薄将山偏头看她半晌,眼神甚不明朗,突然凉悠悠道:“步大人,且抬头。” 步练师回过神来,抬起眼去。只见江雾飞渺,远山延绵;山花欲燃,环抱古刹,正是梧州城郊的佛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