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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练师扭头与红豆道:“我渴。” 红豆复读:“令公回答说渴了。” 沈逾卿复读:“相国,令公说渴了。” 薄将山表示收到信号:“沈钧,把水瓢拿去。” 综上所述,好一幅早期交流障碍驯服野生人类的画卷。 本来步练师心里有气,是不想和薄将山呼吸同一个世界的空气的;但薄将山说要体察民情,作为爱民如子的好官,步练师的脚就自己跟来了。 步练师问红豆:“老农怎么说?” 红豆复读:“相国,令公问老农怎么说。” 薄将山摇摇头,比了个手势。 红豆本想学着比个手势,但步练师终究没忍住,还是先一步答道:“这么便宜?” 薄将山罕见的严肃:“对,这就是梧州的价。” “等等,”沈逾卿没跟上两人的交流,“什么价?” 这也不怪沈逾卿看不懂。沈逾卿年纪轻,入宦晚,资历浅,和薄步二人不是同期,自然看不懂权臣之间不言自明的一套惯用手语。 薄将山的这个手势,便是指当地粮食的价格。 “等等,”步练师眨了眨眼,她昨日在薄将山书房翻过账册,此时各地粮价在她脑海里疾风骤雨地过了一遍,瞬间理出了一个大致图表,“怎么可能?虽说这梧州是吴江地区的良田福地,但……” ——这粮价也太低了些! 沈逾卿的专长不在民生,此时听得一头雾水:“啥子,我懂不起,粮价低,百姓不就吃得起莽莽?” 吃得上饭,还不是好事? 步练师和薄将山同时乜了他一眼:傻。 沈逾卿遭到了双重鄙视,默默闭上了自己的猴嘴: 别说,相国和令公,还怪有默契的。 · · 沈逾卿出身世族大户,又在上京待得久,认知是典型的市民心态——粮都是买来的,这粮价低了,那不是好事么? 可是这里是梧州,乌苏江边的粮食重地。这粮价一低,那官家收的就更低,这农民还要不要活? 农民是一种很温和的百姓。只要没逼死大片的人,农民一般是不会造反的。如今粮价一压,梧州还算稳定,那是因为农户各家还有寄存,暂时饿不死什么人。 但是—— 步练师心头火起,等粮吃完了,这农民手中无银,就只能卖地当佃农了! 这事看起来复杂,实则很简单: ——背后有人在屯田,特意打压粮价! “附近世族,”步练师蹙眉道,“最说得上名号的,是哪个姓?” 这题沈逾卿倒是会:“是‘胡’。” 梧州胡氏? 薄将山和步练师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天海戚氏的外族?” 此事牵系到三柱国之一南衡公,那整个味道就变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薄将山和步练师交换了一个眼神,四人便往山里深处走去,他们得走访更多的农户。 沈逾卿突然道:“你们要做什么?” 他陡地换了个强调,又沉稳又寒冷。 步练师不明所以,抬头一望,悚然发觉,山坡上站满了人,正脸色不善地盯着他们。 “滚出去,”为首的瘦金牙阴阴地道,“外乡人。” 第8章 追凶寇 何人指使 啧? 步练师眉尖一蹙,话未到喉咙,便听见沈逾卿朗声笑道: “你就不是梧州口音,在这装什么本地人排外?” 这句话一针见血,瘦金牙脸色一变。 沈大猴儿负手而立,稳稳站定,长身玉立,器宇轩昂:就是实在黑了些,但黑也有黑的俏法,不影响他是个英俊少年。 “——还是说,”沈逾卿冷冷地觑着瘦金牙,嘴上却凉凉地笑了一声,“这里有什么东西,不方便给旁人看?” 瘦金牙怒道:“休得血口喷人!” 飒! 四根银针从暗处疏忽掠出,刺破山间淡白烟霭,阴滑地刺向步练师一行人! 不妙! 沈逾卿眉毛都没动,眸光沉稳而凛冽,直叫瘦金牙出了一声冷汗。 薄将山也没动。或者说这男人从刚才起就不在状态,百无聊赖地偏头欣赏着路边山色,神情里有一种意兴阑珊的慵懒。 ——动的是蔻红豆。 红豆姑娘右手一招,动作曼妙妖娆,像是舞娘翩然起舞;一眨眼的变数,红豆的指间就已夹着四根银针,针上碧色凄然,显然是淬过剧毒。 红豆手腕一震,掌力催逼而来,四根毒针齐齐震出一声“嗡”,在山坡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下,硬生生地碎成了一抔粉尘! 步练师眼皮一跳,心下恍然: 窦氏太极? 蔻红豆、蔻红豆、蔻红豆……步练师心思急转,薄将山的这个侍女,难不成是当年窦尚书的爱女,百年难见的女武状元,窦家太极传人窦蔻? ——这窦家于多年前就被满门抄斩,窦蔻早就被发卖到教坊司了! 但是薄将山出手了。 薄将山尚且能偷天换日,把连弘正从澹台大案中救出来;区区一窦家小姐耳,以薄将山的权势易如反掌。 这窦蔻居然是被薄将山收作了贴身侍女? 薄将山低声道:“步大人。” 步练师心中一动,她不得不承认,两人针锋相对多年,先倒台的是步练师,这事其实也不能全怪三柱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