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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哥,别天真了。就算你我不想争,自然有无数双手,推着我们去争。” 周瑾的声音又冷又轻,像是往地上撒了一把针: “我们是回不了头的。无论是我天海戚氏,还是你关西张氏,那都是弯如满月的大弓,一放手就能让射出毁天灭地的箭/矢来!” 周琛厉声喝道:“但是我们姓周!!” 周瑾一静。 “九弟,还记不记得,当年令公是如何死在钟雀门的?——因为她动摇了柱国,她动摇了豪强,她撼动了那些坚如铁石的世族!” “……结果我们现在,有什么不同?你我皆是各自母族的提线木偶!我们周皇室千百年来,都活在世家大族的阴影里,永生永世都要被关在蛊种里相互残杀,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周琛一字一顿道: “当年高祖开国,分封手足,豪赏左右。一十三年后,八王动乱,威逼上京,高祖不得不手刃兄弟,夷灭亲族。” 至此,大朔周皇室,便陷入了永无止境的自相残杀里。 “父皇当年诛荆王、歼平王、斩太贞公主、剿昭德太后,杀得暗无天日,灭得群雄噤声。如今我大朔万里疆域,竟然找不出一个,姓周的大朔亲王。” 周家人的血,都在周家人的刀上流。 “云潇,”周琛撩起眼皮,投来悲哀的目光,“我们周家人,死得够不够多?” 自大朔开国起,周姓皇室,天子血脉,就像是被下了一个恶毒至极的诅咒。兄弟阋墙,姐妹相杀,父子刀兵相见,母女反目成仇。 够了、够了、够了! 这段被cao纵的命运,这段被诅咒的血脉,就从我周琛自戕这里结束!!! · · “九弟,若我身死,张氏没有推举的皇子,打不出勤王的旗号,势必会偃旗息鼓。”周琛低声道,“届时你荣登大宝,顺势着手削藩,二哥只求你留我亲人,一条性命。” 周瑾浑身一震。 周瑾手脚冰凉,发起抖来,他一颗被尘世烧成磐石的心,突然绽开了几道裂口,殷红的鲜血汩汩四流。 “二哥,二哥,”周瑾颤声道,“你不必如此!只要你我兄弟同心,大不了推举四哥上位便是!你不必……你不必……” 周琛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这怎么可能呢? 周瑾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冻成了冰: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都是戚张二族的旌旗,在两大柱国的威压和挑拨下,哪里来的兄弟同心,哪里来的握手言和? ……堂堂周家皇嗣,天子骨rou,只是被关在蛊盅里的可怜虫。 他们血脉相连,只能杀得暗无天日,只能拼得你死我活。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周瑾睁大的眼睛里,缓缓流出两行泪: “二哥,……你回去好不好?” 你这算什么? 你该与我相残,你该与我相害,你该与我相杀!!! 你这算什么?!! ——二哥,你……你为什么…… · · 还要把我当弟弟啊? · · 暗山寒雾,冷雨潇潇,残红遍地。 “昭昭有朔,天俾万国……” 周琛望向朱栏之外,有十万烟火人家,有一方太平盛世。 列祖应命,四宗顺则。 申锡无疆,宗我同德。 曾孙继绪,享神配极。 周琛举起了这柄匕首—— 周瑾霍地起身,正要出手阻止;锦绣屏风后扑出一个人影,从后向前抱住了他。 是步练师。 步练师死死地拽住了周瑾,伸手遮住了周瑾的眼睛: “别看……别看……听小娘的……别看了……” 周瑾感觉到步练师的眼泪,一颗颗烫在他的肩颈,烧得他神魂都焦曲着发抖; 步练师遮住了周瑾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周琛,看着秦王殿下,看着她曾爱过多少年的男人—— 周琛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一抹。 血光泼溅,势若飞虹。 关西秦王,云麾大将,就此殒没。 · · 戚蓦尘做了一个梦。 梦里长烟落日,雁过衡阳,大军缓缓地向东行去。 戚蓦尘骑在马上,啃着红薯,腮帮子鼓得圆滚滚的。 周琛总爱偏过头来看她。戚蓦尘最讨厌这种扭扭捏捏的,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张口打诨道:“福哥儿你要红薯啊?” 周琛唇边不自觉地漾开笑意:“你吃,我吃不惯。” 戚蓦尘鄙夷地“噫”了一声:“真娇贵。” 周琛朗声大笑起来。 天朗气清,阳光和煦,两人并辔而行,岁月温柔地流淌而去。 ——喂,大福,你说我们,会白头偕老吧? · · 【注】 *1:“昭昭有朔,天俾万国……”改自贺知章《郊庙歌辞·禅社首乐章·太和》,原文为“昭昭有唐”,后续皆同。 第78章 杀了我 跟我走罢 戚蓦尘惶惶睁大了眼睛。 云销雨霁, 彩彻区明。这片久积上京的阴云,终于销声匿迹;这场凄神寒骨的冷雨,终于鸣金收兵。灿烈的天光直射而下, 照得上京明艳动人,瑰丽无比,正是波斯商人口中的天上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