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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坐在马车里出远门,也总是会担心遇到麻烦,但或许是陆无忧——他人虽然不在——带来的奇妙安心感,她倒在马车里没一会,便睡着了。 听见外面的声音道:“夫人,到驿馆了,要不要下去吃点什么?” 贺兰瓷这才悠悠转醒。 出门在外,她一应文书俱全,又有陆无忧和她爹的帖子,既然打定主意光明正大,就准备一路沿着官道驿馆走,也更安全。 昨天也只吃了些身上带的干粮,贺兰瓷下了马车,便在驿馆旁的酒肆里点了几样菜填肚子。 她不无遗憾地想,自己要是真能饮露水食花瓣就饱,那能省下多大一笔银子。 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道响亮,嗓音却又透着勾人的女声。 “……你再这么追着我们跑,我还当你要和我们小王子和亲。” 另一人则道:“我劝你最好少胡说!我只是回益州顺路,想再跟你比试一次!” “还有什么可比的,都比了这么多回了。” 贺兰瓷循声而望,第一眼便瞧见了先前在殿上比试射箭时见到过的那个北狄女子。 她骑着高头大马,更显腰细腿长,张扬肆意地露着美艳面庞,似乎完全不在意别人去看她,后面跟着北狄的使臣车队,浩浩荡荡,大部分是圣上的赏赐,还有些大抵是北狄的采买。 另一个,是她见过的那位楚澜姑娘,身后也跟着数列武将护卫。 再旁边,她甚至看见了北狄小王子骆辰。 他满脸苦笑道:“好了,桑卓你别拿我取笑了。” 那个叫桑卓的北狄女子挽了挽自己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嫣然一笑道:“说不定这位楚姑娘还真对你有意呢,殿下现在折回去要那位大雍国皇帝陛下赐婚,也不是不行。” 楚澜道:“别胡说了!” 骆辰也道:“别开玩笑了!” 桑卓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继续笑道:“谁让我们小王子单相思,还思错了对象,那么多上京姑娘他一个也没看上,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王交代——啊,这是不是你们大雍所谓的‘说谁谁到’。”她骑着马便靠近了贺兰瓷道:“这位漂亮的大雍夫人,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处?” 显然她对贺兰瓷的近况一无所知。 楚澜也看见了贺兰瓷,微讶后,立刻道:“她是有事才要走……”随后她声音轻下来道,“贺兰夫人,你要是去益州,可以跟我一路顺道。” 贺兰瓷的牛rou上来,她正准备动筷子。 闻声,贺兰瓷抬起头,然后看了一眼楚澜后面的护卫,便悍然点头道:“那就麻烦楚小姐了。” 骆辰看见她还很不自在,退到车队后面去了。 桑卓道:“哎,你跑什么呀,怎么胆子这么小。” 楚澜反而瞪她道:“是你太没眼力了,来……”她反手取下弓,“再跟我比过!” “不比了。”桑卓露出个慵懒妩媚的笑道,“马上我们向北,你们往南,还是将来有机会战场上见吧——不过你们大雍女子是不是没机会上战场?” 楚澜道:“谁说我没机会的!你等着!” 等桑卓走远,贺兰瓷才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真的有机会吗?” 她对大雍边关知之甚少,也从未听说过女子上战场,当然北狄是有的,还出过一位很有名的女将——对大雍来说倒不算什么好事。 楚澜脸颊微红道:“我幼时女扮男装跟爹去过军营,但只要能上阵杀敌,应该也……不分男女。” 贺兰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楚澜又道:“你……你没事吧?” 贺兰瓷回过神,语气尽量轻松道:“我去益州寻夫罢了。” 楚澜嚷嚷着要比试还气焰嚣张,现在却有点支支吾吾:“我爹是益州都指挥使,你可以先去我们府上,要是你夫君……真有什么不测,也……也不要太伤心。” 贺兰瓷有些意外,但还是很认真地笑了笑道:“谢谢。” 有楚澜一行护卫,同走官道,贺兰瓷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但是越往益州去,越能看到流民。 天上又淅淅沥沥飘下雨来。 在上京只是觉得这些雨略扰人,但坐在酒肆里,听着往来行人叙述着决堤时的惨状,则不由心头下沉,载满泥沙的黄水冲溃堤坝,将良田和村庄一并吞没,没逃掉的一夜之间就丢了性命,逃掉的望着收成惨景和家徒四壁,还有未纳的赋税,可能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次决堤,死者就不计其数。 她又想起了萧南洵的话,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愤怒的荒唐感,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皇帝呢? 这天下怎么也算得上是萧家的天下,他既得圣上宠爱,每年的钱银绝不会少,可即便如此,还是连地方上修堤的钱都不肯放过。 这不是天家的天下,不是皇帝的子民吗? 寻常百姓一户人家一年的开支都不过几十两,五十万两,几乎是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数字。 可这些原本是拿来修堤的。 但凡堤牢固一点,说不定都能少死许多人。 贺兰瓷胸口发闷,又想起了陆无忧,难怪他耽搁了这么久也没回来,算着日子,大抵也是他到益州之后没多久便决了堤。 益州境内水路贯通,堤坝着实不少。 在担忧之余,她居然还有些古怪的欣慰——好像陆无忧就该是这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