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青梅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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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刚才抵着玻璃,额前碎发被窗上霜气染湿,结成一小绺,贴在皮肤上。 她摇头,蹲下又站起来,手多了个大托盘,上面是平时黎建国泡枸杞水的玻璃茶壶,还有两只玻璃杯和剥了皮的橘子。 “煮了冰糖橘皮水,给。” 黎簌把托盘塞到靳睿手里,边跑边喊,“愣着干嘛,过来给我开门呀!” 小时候他们常凑在靳睿的卧室里看童话书、聊天、玩模型。黎簌对靳睿的卧室并不陌生,熟稔地钻进去,甚至找到了台灯的位置,按开:“你怎么不开灯呢?” 那壶冰糖橘皮水的味道唤起了靳睿一些温暖记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怎么想起泡这个。” “你想小羽阿姨了吧?” 黎簌盘腿坐在卧室的长绒地毯上,仰头看着他,“我也想我mama,睡不着,过来找你聊天。” 倒了两杯冰糖橘皮水,黎簌慢慢抿着,边喝边和靳睿讲起爸妈离婚时候的事情。 其实没和靳睿家的变故间隔多久,也就不到一年。 黎簌的爸爸张斌是个老实人。 他有着小县城里一些男人共有的特点,可能不够顾家,但对兄弟哥们都很仗义。 但黎丽是一个一门心思想要往上爬的女人,她很有上进心,也就总是嫌张斌没本事。 那时候机械厂还没倒闭,张斌薪水微薄,养家艰难。正逢张斌朋友出事,父亲住院,急需用钱,张斌没经过黎丽同意,拿走了两人的积蓄。 黎丽当然不肯,大发雷霆,让张斌去把钱要回来。 以这件事为导火索,生活里的所有矛盾都爆发出来,闹了一个多月,最终离婚。 那时候黎簌小,不懂柴米油盐和婚姻里的弯弯绕绕。 她只记得他爸爸拎了所有行李离开,她哭喊着叫他别走,他却没有回头。 小黎簌看不到男人的隐忍无奈,只听见她mama每天每夜都在哭,心里的天平渐渐偏向黎丽。 尤其是初中时的某天,她在街上偶遇张斌,张斌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一家三口笑着边走路边聊天。 对黎簌而言。 是爸爸背叛了她的家庭。 从那之后,黎簌更依赖mama。 小姑娘喝完一杯热水,安静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带着点笑意开口:“我去过mama在帝都市的家,卧室还没你这屋大。但好像很贵,据说要几百万呢!” 提起黎丽,靳睿总有些冷漠,不愿意接话。 他撕了瓣橘子吃,刚咬下去,皱起眉心:“这么酸?” 黎簌笑倒在地毯上:“就是因为酸我才给你拿来的,上当了吧?” 她没有想走的意思,靳睿也没催。 “黎簌。” “不用安慰我,我就是想......” 黎簌没抬头,盯着茶壶看,“我就是想在你家待会儿。” 其实明明更难过的是靳睿。 她是见不到mama。 靳睿却是永远见不到mama。 可是所有安慰,开口都拙劣,效果都甚微。 不如不说。 靳睿对着她身后扬了扬下颌:“不安慰你,回头,外面下雪了。” 黎簌惊喜回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台淅沥雨声退去,雪花悄然而至,缓缓飘落。 靳睿卧室的窗子在床侧,黎簌蹬掉拖鞋,跪在靳睿床上,去看外面。 记得她小时候嫌名字繁琐难写,小羽阿姨却笑着说,“雪花簌簌,多美。” 她趴在窗台上:“我也想念小羽阿姨。” 谁不想,他也想。 但...... 大晚上的,黎簌一个小姑娘跪在他床上,靳睿总觉得这事儿欠妥。 靳睿叫她:“黎簌,下来。” “干什么?” “下来。” “你是洁癖么?我就跪一下你的床,赵兴旺和楚一涵天天在我床上躺着歪着翻跟头打滚的,我都没说过什么呢。” 黎簌丝毫没有理解靳睿的用意,磨磨蹭蹭从床上下来,越想越忿忿:“再说了,小时候我为了借半张床给你睡,半夜被你挤得从床上掉下去,额头摔了个大包,肿好几天!这些事儿你都忘了?” 靳睿敞着腿坐在钢琴椅上,弓背,手臂架在腿上。 他仰头,盯着黎簌看了很久,忽然笑了:“没忘。” 被他盯着时,黎簌就有不好的预感。 听他说完,她脑子“嗡”的一声。 他、他说他没忘?! 难道他记得她掉下床是因为什么? 其实那天,她根本不是被从床上挤下去的。 当夜黎簌姥爷有朋友来,爸爸mama都在客厅和姥爷他们打麻将,小羽阿姨要出差,临时把靳睿送到黎簌家。 那会儿两个孩子3、4岁,客厅外面吵,怕影响孩子们休息,黎建国把靳睿抱到了黎簌那张小床上。 黎簌的小床并不挤,是她半夜鬼迷心窍偷亲人家,亲完,感觉到靳睿动了动,吓得她从床上一头栽了下去...... 可是靳睿那时候好像没睁眼睛吧? 黎簌试探着问:“你那天,不会是醒着吧?” “没睡着,他们打麻将太吵。” 他这么说,黎簌脸迅速烧起来,嘴比脑子快,张口就是:“亲了又怎么样,大不了让你亲回来!” 第21章 雪天 “亲嘴了!” “亲了又怎么样, 大不了让你亲回来!” 这句话冲出口后,黎簌自己都懵了,悄悄去觑靳睿, 发现坐在钢琴椅上的人几乎没什么反应, 还有心情拿起茶杯喝橘皮水。 她这才强行来了个转折,“那当然是,不行的。” 靳睿放下茶杯, 点头:“是不行, 便宜不能让你占两次。” 可去你的吧! 让你亲回来是我占你便宜?! 都已经便宜死你了好么!!! 这些都只能在内心咆哮,话题是不能继续了的。 黎簌这会儿才有点反应过来, 她大半夜的在人家靳睿卧室里, 话题总是亲来亲去的,好像真是不怎么合适。 但她绷着脸, 没表现出来,强忍着又和靳睿聊了几个学校里的八卦,才提出回家。 “送送你?” “不用,一共还没十步远, 不用送不用送,真的不用送。” 黎簌打着哈哈,从靳睿家出来, 关上门的一瞬间,冷风夹杂着雪花迎面吹过, 把她那些伪装的淡定全吹没了。 所有尴尬直冲脑海,黎簌恨不能仰天长啸质问自己,为什么3岁就要去亲人家?为什么16岁要扬言让人家亲回来? 不能喊。 一嗓子喊出来,整个家属楼都得知道。 黎簌捶胸顿足,站在靳睿家门口深深吸气之后, 扭头,居然看见了住在楼下的李阿姨。 李阿姨站在不远处的栏杆旁,怀里抱着她家养的一只狸花猫,狸花猫不老实,把过廊浮雪踩出好几串梅花印,看凌乱程度,应该经过了一阵和她一样的内心挣扎,才准许主人揪住它命运的后脊梁,把它抱起来。 黎簌脑子里缓慢地反应着...... 哦,可能是猫跑上来,上来抓猫的。 以前黎簌对楼里的叔叔阿姨们很礼貌,见面打招呼,也会喂她家那只淘气的小狸花。 但她前些天听见了李阿姨和张阿姨议论靳睿、编排小羽阿姨。 甚至不难想象,当年小羽阿姨和靳睿的爸爸吵架时,这两位阿姨躲在人群里说了多少幸灾乐祸的闲话。 黎簌从李阿姨身边走过去,目不斜视,直接打开家门回家了。 姥爷还在客厅看电视,茶壶被她拿走了,用了个已经掉漆的搪瓷杯子沏了枸杞水,边喝边看。 黎簌脑子里还在转她那句不经大脑吐出来的傻话,姥爷和她说了什么,她都没过脑子,只打了个招呼,就灰溜溜钻回卧室了。 进屋扑在小床上,双腿乱蹬。 什么亲了又怎么样! 什么大不了你亲回来! 黎簌!你的脑子呢! 你脑子和赵兴旺互换了吗! 她可能确实和赵兴旺的脑子互换了,躺在床上脑袋里居然闪现出靳睿的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