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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燕国有一句俗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顾皎抬手示意,女伶的歌声小了一些,“虽说有些出入,但也是不差的。殿下为难秦远之,无非是昭显殿下威仪,如今秦远之入狱,我却不能独善其身。朝中向来有连坐,满门抄斩也有前列,若秦远之有难,我作为正妻,难逃一死。” 耶律贺沙没有在意,他四下环顾,对装饰布陈颇有兴趣:“你不会死,我会为你求情,到时候世上不再有顾皎,有的只是大辽最受宠的侧阏氏。” “到时候你得有个辽国名字,我可以赐予你国姓。”耶律贺沙转头看她,“你觉得耶律明月奴如何?贺沙在辽语中是太阳的意思,你刚好可以与我一对。” 顾皎火气直冲脑门,她把手都掐青了,忍着怒气,这才没把酒壶照着耶律贺沙那漂亮的脑门砸过去。 “我并未有远嫁他国为人妾的打算。”顾皎再一次表明态度。 若耶律贺沙真是不把她带去辽国不罢休,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除非燕帝真的昏庸无能识人不清,秦骅最多革职处分,大不了流放南国,那里还是她的老家,有趣的地方多的是,比波诡云谲的京都好上百倍。 再不济鱼死网破......若秦骅受难,她就算下地狱也要凭尽全力把耶律贺沙也拉进去。 “放松点,”耶律贺沙忽然说,“你在想些不好的事,顾皎,你未免太偏激了,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他也不会允许到那个地步。 顾皎浑身一哆嗦,耶律贺沙根本没有看她,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 “我从小就比他人敏锐,光是凭借感受和气息也能判断出对方的情绪。”耶律贺沙往身后一靠,捏起一枚芸豆糕打量,其间横睨顾皎一眼,“所以我才要你和我走。”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能感觉到,秦骅并不喜欢你。” 顾皎的笑容僵了片刻:“殿下这话说的未免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耶律贺沙穿着一身檀色骑装,腰间挂着一只牛皮袋子,他从袋子里抽出一卷宣纸放到顾皎面前,“看你这样子,我说了你也不信,你看看这些吧,这才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顾皎狐疑地扫了他一眼,打开卷轴,大致地浏览了一遍,整个人缓缓地僵化在了原处。 “我当初也在想,你怎么就嫁来了燕京,还嫁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威远伯府,”耶律贺沙把芸豆卷放进嘴里,“我派人调查,才发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徐贵妃是不想鸾德郡主嫁给秦骅的。” 他环抱着臂膀,凑到顾皎身侧:“看来你父亲当初是站在徐贵妃这一边的啊?奇了怪了,徐家如日中天,你怎么没跟着沾光呢?” 顾皎嗓子干涸,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她闭了闭眼,合上卷轴。 “殿下何必用这种东西来戏弄我。”她听到自己干巴巴地说。 耶律贺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拿帕子擦手:“你觉得是假的?鸾德郡主八岁认识秦骅,后来秦骅离京参军,两人这才分开。秦骅回京,满京城的人都认定他娶的只会是鸾德郡主,他俩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半路却杀出个你来,坏了人家姻缘。这事儿,你都不用专门派人去打听,到茶馆书社坐坐就能知道。” “我不过是收集了证词,哪是专门骗你的,你若是不信,照着这上面的人挨个去问,看看我有没有在骗你。” 顾皎有些慌乱,她把卷轴又打开,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耶律贺沙在一旁默不作声,屋内悄然无息,那些女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离开了雅间。 “殿下既然把这些人的名字住址写出来,肯定是打点好了一切。”顾皎颤抖着手,强作镇定,后背已然发凉。 她其实一开始就信了,之所以不改口,无非是不愿相信。 这事早有预兆。她想起自己刚来京都时,去参加宴会,只听通报说威远伯夫人到了,她便踏入门,一群妇人笑眯眯地迎上来,见到她的时候,明显脸上笑意凝固,有几人面上惊讶。 有一妇人走在后面,还扬声笑道:“郡主已经来了?怎么成亲的时候都不请我们去喝喜酒?” 待那人看清顾皎,眉毛一挑,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旁边有眼头亮的忙捏住她的袖角,轻轻扯了扯。 那妇人施施然掩唇道:“原来是我听错了,夫人可别生气,我与郡主向来关系好,刚回燕京,迫不及待地想见她了。” 余下人面面相觑。有个少女越众而出,亲热地挽住顾皎,柔声问道:“夫人是哪里人?几岁了?往日没见过你,你怎么嫁到威远伯府的?” 那是顾皎只当大家是好奇,却没看到她们讳莫如深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笑。 她怎么没想想,门人通报的分明就是威远伯夫人,怎的就成郡主了?这音不同,字也相差甚远。 “顾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清甜的香味逼近,顾皎眼睫稍动,抬起眼眸,正落入一双琥铂色的湖泊。 “我……”顾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想起那个炙热的夜晚,秦骅对她有求必应,被她咬出血了也不吭声,这样的人,原本不属于她吗? 她是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 她……是小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