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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为枝枝 第4节

    太子立妃素来都是宫中大事,这太子妃的人选未来必是对我有所助益。

    母后为此cao心不少,早早便开始物色人选,不容此事出任何差错。你自小便跟着我们走来,更是为我们带来福气,所以母后希望你再多留我身边些日子。”

    魏枝枝被这所谓的福气绑了八年,而发话绑了她的便是皇后娘娘。八年都绑过来了,如今皇后只要她再待些日子,她又如何能拒。

    再者,如今算着日子过来,最多她也就再待上那么一年,除非赵之御一年之内仍不纳妃,这显然在皇室不太可能。

    这样想间,她便松了口气。

    她过去只数着自己及笄的日子,却是忘记了太子要立妃的事情。

    不过她也无法想象。这个八年前,拉起迷路哭泣的自己的双手,说跟着他到翠华宫便可见到爹爹的少年;这个在太傅跟前,带着不小心睡着讨太傅打手板的自己,快步逃出重华殿的少年;这个怒喝了一众皇弟皇妹,只因他们嘲笑了魏兰树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的威严太子。

    仿佛身边除了带着她这么一个假姑娘,便没有再亲近过别的姑娘了。所以她如何也想象不出站在他身边的会是怎样的女子。

    “是的。待我立了妃,你便就是魏枝枝。”

    赵之御回望魏枝枝,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眸微闪似星星。

    “既然这样,殿下为何前面要臣替你打发那么多女子?”

    魏枝枝恢复了理智,说话也恢复了先前的君君臣臣。她突然想到先前日子里,赵之御让她打发了那么多女子的事。

    那些可都是数一数二的贵女,无一不是助赵之御一臂之力,并且如花似玉的姑娘。

    “自然是与母妃赌气。” 赵之御转了个身,用手托腮,

    “她不问孤的意见,便随意送这些女子上门。”

    赵之御若是说谎,会习惯性将双手握成拳头。当下没有,便是没有说谎。魏枝枝暗中观察着,她暗中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

    “其实皇后娘娘亦是替殿下着急。

    既然她这般说了,那臣便替殿下再守一段时日。”

    再等些时日,他总会接受皇后的安排罢。

    赵之御闻言,面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之笑,不过立时又冷了脸,清了清嗓说道:

    “魏侍读这般为孤考虑的心意,叫孤不得不想想你辞官的事情。”

    如何又绕回去辞官的事,魏枝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之御则轻扯嘴角:

    “你想借辞官做什么,如今孤都不计较。既然之前辞官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孤便让你回去休假十日,对外便当是令你回去反思了。”

    魏枝枝则是没有想到,自己这般过了此事,还平白得了十日的休假。此刻她急忙拱手,生怕赵之御下一句就改口:

    “是。谢谢殿下。”

    “今日你便回去休息。” 赵之御看了眼她跪在软塌上的双膝,挥了挥手,示意魏枝枝退下。

    *

    “殿下,这左相大人的邀约,奴现下回了?”

    原福见着殿门开合,魏枝枝已离开重华殿,便从偏厅出来。

    “嗯,记得把消息放给容妃,让这护国寺更热闹些。”

    赵之御冷下了眸子。

    原是这坯继先一早便来帖子,约赵之御五日后护国寺见,见的是他爱女坯婉婉,好叫赵之御赶紧定了她闺女妃位。

    坯继先平日里更是哄得皇后也时常在赵之御面前婉儿东婉儿西的,叫赵之御厌烦。

    “如今朝中形势不明,孤如何都不会早早立妃,要立也绝对不是立坯婉婉。若不是看在坯相是长辈,孤怎会客气接下这邀约。

    至于立妃,孤半句都不会应他。只怕他会在母后那念叨,叫母后再来说情。”

    赵之御揉了揉额间,将那邀约递给原福。

    此刻他望着魏枝枝离开的方向叹气,握紧了拳头。

    “孤只担心她会等不住。如今再对她说些谎,又何妨。”

    原福闻言,只轻轻摇头,垂眸回那坯相邀帖。

    第5章 护国寺1   太子日常逃催婚,魏枝枝女身……

    一个谎言需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自太子殿下八年前将魏枝枝带到翠华宫起,就是一盘棋的开始,皇帝入了棋,皇后亦入了局,而那魏家小姐更是入了这棋中之计。

    原福将方才被太子因着左相大人催婚,一气之下洒了茶水的袍子交入外门宫女手里,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实则满腹心事的皇家少年,内心唏嘘不已。

    他自然希望自己的殿下最终占地完胜,但也担心若是这棋局失了控,连悔棋也没得机会。

    “爹,我赢了!”

    魏相府这头,魏枝枝刚与魏明结束一场对弈,此刻放下手中的黑子欢欣拍手。

    “你啊,表面与我装可怜求让步,这一落子却是狠厉泼辣,都逼得你爹连连败退。” 魏明宠溺摇摇头。

    “那爹爹可要兑现诺言,许我这几日出府去玩。这不久便是祈福日,护国寺周边放花灯可热闹了。”

    魏枝枝将宽宽的男子袍袖稍稍拢了拢,歪着头对魏明扬起一抹灿笑。

    祈福日是这大郢国第一佛寺护国寺的限定节日,每年三月初十,百姓便会聚集到护国寺内或其周边,做些烧香拜佛之事,祈福来年风调雨顺,其中不乏达官贵人。

    更是有许多年纪轻些的,会早早过去抢护国寺内的花灯去放,只要将心中期许写于那花灯之上,放于空中,便一定会被神灵看见。

    “可别贪玩,行事小心些,申时之前定要从后门回府。”

    魏明语重心长,

    “你啊,打重华殿回来便似跟昨日换了个人一般,如今太子既不追究你的事情,又给了你恢复女身的盼头,你接下来可要长点心,替殿下做事亦要多些耐心,莫要再胡闹。

    再者,爹爹也只是提醒你一句,皇家人从来都是说变就变,这没旨意的应承,你可还得在心中思量一番。”

    “孩儿知晓啦。” 魏枝枝明显一副没听进去的样子,只数着指头盼护国寺之行。

    魏明无奈摇了摇头。

    *

    大郢的后宫似一个迷宫一般,普通人进去,里里外外要跑上好一阵子。东一座小筑,西一座别院,只叫人眼花缭乱,迷失于间。

    不过立于正中的宫殿,上挂帝王亲题翠华二字牌匾,饰“翠裳袅娜 淑华仪人”小字,下铺翡玉石板长阶,便是第一次入这后院之人,也能轻易记住这,一眼便晓里头的主人是多么显赫之人。

    “母后才思秒极,皇儿认输。” 赵之御此刻坐于金丝软塌之上,边笑间,摇了几下头看向那所谓显赫人,当今皇后林舒。

    “滑头,你这留几手的主意,母后哪看不出。” 林舒用手轻掩嘴角,又示意内官收了眼前棋局。

    林舒是个美人,却不是那第一眼就叫人惊艳的长相。她美在骨,额头饱满圆润,鼻梁挺立,间粗浓眉毛下一双圆目嵌于深邃眼窝,眼尾上翘。

    虽眼角爬上了细纹,皮肤开始松软,掩笑间风韵犹在,自成一体,如何都镇得住大红大绿的皇后凤披。

    赵之御便也是承了这骨相,着那玄色描金交领袍,微微一笑间,眼光含情,气质风雅:

    “母后,魏兰树的事,皇儿已处置妥当,您莫要cao心了。”

    林舒面上带笑,却用手揉了揉太阳xue回道:

    “cao心?你应知母后今日唤你来,是谓催促你立妃之事。如今,你坐稳了太子之位,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立妃相助于你。至于什么魏兰树,魏枝枝的,母后不关心你如何处置,想着便让她回去了罢,母后听说她还在重华殿闹得一出一出的,给你遣散了好些个贵女。这哪里还有先前的福气样?”

    “母后,皇儿立妃之事,自是有皇儿的考量,母后莫要替皇儿cao太多心了。” 赵之御连忙拱手,“然这魏枝枝,皇儿仍有留用之处,也已在先前说道过,此等小事亦不劳母后挂心,皇儿自是会处理妥当。”

    “罢了罢了,皇儿如今大了又何须听母后的话。本宫这母后当的,也不过就是皇儿的一个摆设。”

    林舒瘪瘪嘴,一脸不悦,又将话题扯回到催促立妃上,

    “你先前挡了那么多母后替你精挑细选过的良缘,又总是避开立妃话题,母后都咽在了肚里不说,但不代表母后看不到以及不在意皇儿这态度。”

    赵之御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赔笑:

    “母后自然是皇儿的母后,自幼教导皇儿为人处世的道理,如何是个摆设。”

    他又突然握了握林舒的手,

    “其实皇儿也正是想让母后看清楚皇儿的态度,真真切切是皇儿自有考量,仍以朝事为主,并非对立妃毫不关心。你看,先前表舅邀皇儿护国寺相见之约,皇儿马上应了,表舅的意思正是令皇儿去见他女儿。”

    “哦?” 林舒闻言脸上立时挂上了笑,然不免还是有些惊讶:“以往令你见婉儿你都推脱,如今怎地应得如此干脆?”

    赵之御嘴角扯起一个弧度,观察着林舒的表情:

    “倒不是干脆,其实皇儿还带了私心。一则不令母后再百般cao心,二则皇儿还听说容妃祈福日也要去那护国寺,所以想来便也替母后顺道去打探一番,替母后分忧。”

    林舒本舒展开来的嘴角立时耷拉了下来,一下子便被赵之御带走了关注点:“她去做什么?她如今不是要作病弱美人,整日于那披香宫内抚琴作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想着去护国寺了?”

    她又思量了一阵,开始显出不安:

    “皇上自是看重护国寺,她无非用烧香拜佛,祈泰安之名来引你父皇侧目,又是这些把戏。-曾经她还不是用那些使不上台面的招数叫你父皇冷落了本宫好一阵子。”

    赵之御见林舒谈“容”色变,此刻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似是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反应。

    林舒坐不住起身,稍稍踱了几步:

    “不行,母后也得去,这万民庆贺的景象,是需要去观瞻体察的。”

    “母后蕙质兰心。”

    赵之御离了翠华宫,便连夜召见了一名内侍:“你马上去做中间人给容妃与广平王之间传消息,就选那个地方。”

    赵之御一番交代之后,轻抚扳指。

    *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

    这头魏枝枝如往常作息,早早便睁开了眼睛,只是这身子还缠在薄薄丝被里。

    这么快就到了祈福日,意味着睡到日上三竿的休假只剩三日,魏枝枝如此这般之想下,又裹了裹薄被,滚到床榻里边打了下呵欠。

    “小姐,起了起了。” 魏枝枝只觉朦胧间,有双手一直在推搡自己,不胜其烦。

    “我不想写国策,你别推我了!”

    这一微哑的嘟哝,叫唤起床的玲儿是听清了。这小姐连做梦都是重华殿的事。

    “小姐,是玲儿,您该起来梳妆了。昨日您说要早些过去护国寺,沿途好顺便逛个早市。” 玲儿低头近着魏枝枝的耳畔,轻轻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