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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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皓月隐匿着冷峰。 林江月停止了哭闹,和众人一起愣着,看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沈恪在祭桌上取了三根香点燃,他退回到遗像前,手持细香三鞠躬,而后很轻地挡开了宋秩伸过来的手,迈步向前,亲自插在香台之中。 稍作停留后,沈恪弯腰进了灵棚,在小林简面前蹲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中,有人腰系白孝带,有人身别白纸花,唯有这个孩子,从头到脚一身重孝丧服,整个人像被裹进一个白色的套袋之中,独自跪在火盆旁边。 眼前的光亮被遮挡住,林简慢慢仰起头,看着身前的人,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纸钱燃烧后落下的灰尘,混着不知是汗还是眼泪流过的水迹,在额前脸颊蜿蜒留下暗痕。 太瘦了,脸又小,以至于显得五官比例中,那双眼睛亮得出奇。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钟,一个眸光深沉,一个冷眼防备。 半晌,沈恪放轻了声音,问他:“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林简先是看了一眼大姑,但是光线被挡住,他看不清此时林江月脸上的神色,过了好半晌,才回答:“林简,八岁了。” 沈恪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他发现这个孩子说话声音在抖。 孝服宽大,看不出里面穿了多少衣服,但显然是冻得不轻。 沈恪只考虑一秒,而后就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 林简只觉得眼前一黑,完全的黑暗只停留了一瞬,下一刻,他便被残留的体温裹住,视线向下,他看见一双白且瘦的手,指骨分明却并不突兀,但手背上青色的静脉却又像蕴含着沉稳的力量。 那双手为他将外套的衣襟拢起来,室外的寒风霎时被隔绝,他整个人陷入柔软的屏障。 一个深秋的寒意都被抵挡,这是小林简在失去爸爸后,漫长黑夜所馈赠的第一份温暖。 林简戒备地抬起眼睛,而后眼前的青年静默片刻,低声说了一句。 “小可怜儿。” 林简嘴唇微动,没出声先猝不及防吸入一口冷空气,林江月尖锐的嗓音再度划破冷空气传来—— “可不是可怜咋的!他妈早就跑了,现在他爸又没了,把这么个半大的孩子扔给我,孩子可怜,我们一家子就更别提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呀,没法活了哎!” 沈恪有些诧异地看了小林简一眼,虽然来吊唁前他想过会出现的不可控情况,包括但不限于家属的失态、指摘甚至怨毒,但是这家的现实情况显然是他没有料到的第一个意外。 这个家,甚至这个孩子在家里的处境,似乎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沈恪起身走出灵棚,经过宋秩身边时,对方非常有眼色地跟上,沈恪将宋秩手里的密码箱接过来,交到对面的林江月手上,在对方瞬间止住哭喊的那一秒,温声说:“林女士,对于这场意外我和我父亲来说都十分痛心,失去亲人的痛苦太巨大了,我不敢说感同身受,但却理解您和家人的悲痛,但是逝者已逝,生者还要向前看,虽然现在说这些话的意义可能不大,但是……” 沈恪微微停顿,尽量温和道:“这是沈家的一点心意,是感恩更是亏欠,说弥补分量太轻了,只是希望您和您的家人以后能生活得好一些。” 林江月愣住了,手里捧着那个黑色的密码箱,过了好久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她迟钝地转过来,冲自己老公招呼了一声,颤巍巍地声音暴露着紧张:“他爸,你看这……” 从沈恪一行人进门到现在,何国栋全程没有出声,此时却按捺不住似地拨开人群,两步跑过来,夺过那个密码箱在搂紧怀里,像是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这、这是……” 宋秩走过来,将一张纸条和一张名片递给林江月,低声说:“算是为您和几个孩子今后的生活做得一点铺垫,纸条上面是密码,另外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您家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其他方面,只要遇到困难,可以随时联系我。” 那是满满一箱的现金,原本沈长谦给的是一张支票,但是车子驶离市区前,沈恪忽然吩咐司机掉头去了趟银行,兑换成了钞票。 毕竟根据助理提供的居住地址来看,这户人家大概没有去银行进行大额支票兑换的经历,他不想因为这些细节琐事,再为对方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林江月此时已经被这笔天降横财砸懵了,只会跟着宋秩的话迟缓地点头说好,而宋特助何等人精,这短短几十分钟已经将这家人的真实情况看得清楚透彻,此刻瞥了一眼沈恪的脸色,不免擅作主张地补充了一句:“让孩子过得好一些,他爸爸也能安心了。” 事情至此应是告一段落,离开前,沈恪再一次走进灵棚中,林简以为他是要拿回自己的外套,抬手就想脱下来还给他,沈恪却再次蹲下来,说:“穿着吧。” 顿了顿,又道:“要好好长大。” 然而,让沈恪始料未及的第二个意外,就这样骤然出现。 在他准备转身走出灵棚时,刚刚收下一笔巨款的林江月夫妻突然堵在面前,依旧是凄厉嘶哑的语调,喊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要走,也得把这孩子带上!” 第三章 在场的所有人,亲戚、街坊,沈氏的人,包括沈恪在内,都没想到事情还能朝这个方向发生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