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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说什么!我瞧她,恐怕是伤情了。” “咦?” “那日严先生说了吴王世子要娶妾的事,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长孙恕忧心忡忡。 严衍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春花确实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后询问了世子结亲的对象,只说了一句:“若是真心中意人家,又为何聘为妾室?” 伤情? 他斟酌着措辞:“东家小姐似乎……对世子无意。” “是呀,春花早说了,她只招赘,不会嫁入王府的。”石渠认真道。 长孙恕又敲了他一记:“你meimei是怕,她嫁进了王府,留下我们两个,一个老,一个傻,没人看顾。” “咱们春花这人品,性情,样貌,汴陵城中哪个比得上?王妃和世子都高看她几分。这汴陵城中女子,一个不想嫁入王府做凤凰?若不是你不成器,撑不起事,我又何须留她在府中招赘?像寻常女子一样,嫁个如意郎君,执掌内院,岂不清闲?” 石渠如梦初醒:“如此说,春花真是伤情了啊。” 长孙恕长叹一声:“为今之计,只有尽快为她找一个良家男子招赘,以慰情伤。” “爷爷说得对呀!最好是为人正派,家世清白,会些功夫,又懂生意经的,还能在外头帮上些忙。” “不错。咱们也是仁厚之家,不管什么样的男子,只要入了长孙家门,咱们一定不会亏待他的。” 长孙恕和石渠对视一眼,齐齐转过来,纯真而诚挚地看定了严衍。 “咦,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严先生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呢。”长孙恕慈祥地冲严衍摇摇手。 “……”这对话,似乎往奇怪的方向去了。 严衍咳了一声:“老太爷,若无其他事,严某还是去向东家……” 他话音未落,便有仆从来报,说大小姐刚刚出门了。 三人一怔。 良久,长孙恕和蔼道:“严先生,不如留下喝杯茶,等春花回来,可以一同用晚膳。” 严衍微笑婉拒:“钱庄中还有事。严某就不久留了。” 春花丝毫不知自己被祖父和哥哥编排成了个痴怨女子。她乘一辆青壁小车,未挂名牌,只带了一个信得过的老家人,往南郊而去。 南郊有长孙家发迹前的老宅,是长孙春花生活的地方。老宅年久潮湿,祖父年岁渐老,五年前春花做主,在城中置了新宅,老宅便荒废了下来,只留一个年纪大的老园翁看管。 她未走大门,而是来到西南角门处,叩了两下门。老园翁将门开启一道缝,见是她,才取下绞索,让她进去。此前她叮嘱过,若非她本人,断不能开门。 车夫依命将马车停去远处。一个黑影从马车后壁轻轻飘落,负手打量了下四周,靴尖轻点地面,衣袂如松涛浮动,潇潇跃过院墙。 春花穿过废弃荒芜的庭园,来到庖厨侧面,有一地门通向存放腌菜的的地窖。 “日日饭食可都正常?”她问。 “吃的不多,”老园翁答,“倒也饿不着。” 春花点点头,示意老园翁在外守候,自己提了油灯,缘梯而下。 地窖中木栅栏是新装的,隔了一半,栅栏上上了三重铁锁。外头守着的是仙姿,见她来,立刻站起行礼。 里头关着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眼圈血红,衣衫不整,抱膝缩在墙角。听见她进来,妇人惊惶的眼睛与她一对,又受惊低头。 春花道:“听说你想见我。可是终于有话要对我说了?” 妇人将自己抱得更紧,脊背微微发抖。 春花叹了口气:“烟柔,自从你到长孙家,我对你还不错吧?我供你锦衣玉食,给你一个好身份,你却想害我性命。” “那日鸳鸯湖上遇水怪,我明明已经抓住了你的手,你却将我往湖里推。你料我必死,谁知我又活了。我不动声色,你就以为我忘了危急时的景况。倘若你就此安分,也就罢了。然而我在下元夜游船试你,你还是恶心不死,想将我推入湖中。你指望我死了,你便能当上长孙家主母,只要将衡儿握在手中,我那祖父和哥哥敦厚老实,自然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我长孙春花虽讲究和气生财,却也不能两次教人骑在我头上作祟。” 栅栏之内的烟柔嘤嘤哭起来,却不开口。 “你也不必装可怜,我瞧出来了,你是个思虑周祥,心黑手狠的。” 烟柔哭了片刻,抬起满是泪痕的秀脸,凄凄道:“小姐如此对我,不怕有负故人所托么?” 春花大笑:“你倒是说说,我这位故人姓什名谁?” 烟柔咬唇:“奴家早说过了,与公子相交,乃是化名,不知真名。” “哼,我初时也曾信了你的话,如今想想,实在破绽百出。” 春花站得久了,有些眩晕,仙姿忙扶她在软椅上坐了。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我本可将你送官,却没有。你可知道为何?” 烟柔一愣。 “我左思右想,以公子为人,绝不可能与你这样阴毒之人相交。你老实同我讲,你和公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会握有他的信物?” 烟柔沉默片刻,倏然冷笑起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衡儿的娘,是长孙家的妾室,你能关我一时,不能关我一世!大公子和老太爷都会找我的,衡儿也会找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