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迫嫁
“陈老板,不是我不想救贵公子,实在是我也无能为力啊!” 陈俊堂花重金从江南请来的大夫摇头叹气道:“贵公子现如今一直卧病在床,肌rou的日益僵硬与力量的日益弱化并不是推拿和按摩就可以完全解决的。再加上,贵公子现如今无法吞咽,每日只能吃下极少量的流食,营养摄入不足,克化能力下降,这些状况,都不是吃药和扎针可以解决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陈俊堂通红的眼眶中噙满了泪水,苍白的脸上更是溢满了悲伤,“难道你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儿子一点点地虚弱下去,直到死去吗?” “其实想要保住贵公子脏腑的康健,使其能够多坚持几个月,以等待真正能让他苏醒过来的神医前来救治,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是......”话说到这里的大夫面带难色地迟疑道:“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动襄阳王世子苏逸兴的。” “大夫你刚才说什么?苏逸兴?襄阳王世子苏逸兴?”陈俊堂身侧,一直面色沉重、心情沉郁地揽着哭个不停的陈经纬的夏霜寒,诧异地抬眼追问道:“我没听错吧?据我所知,苏世子虽然粗通医理,能治一些小病小痛,但他却是和神医扯不上关系的啊!” “忠义乡君并没有听错。”胡须花白的老大夫点头肯定道:“世人都知南疆蛊、毒闻名天下,而我们医者更知,南疆有一味毒,具有在三个月内抵御人体脏器衰竭的作用。” “十多年前,襄阳王还驻守在西南边境上时,当时的襄阳王妃——即南疆公主,曾经应夫君的要求,为某人施以该毒。那服毒者原本已经奄奄一息,是依靠着毒药的支撑,这才又支撑了三个月。所以,倘使陈老板能从苏世子手中求得此毒,贵公子或许还有救。” “毒药?那倘若我当真求得来,犬子服下之后,三个月后又会怎样?” “三月期满即为拔毒之日,倘使在三月之内,陈老板能找到神医使贵公子苏醒过来,那么拔毒之后精心调养,半年内贵公子就将完全康复。而倘使三月之内,陈老板找不到可以医治贵公子的神医,那么拔毒之日,便是贵公子身死之时。且就算勉力不拔,贵公子也将毒发身亡。” “好,好,三个月就三个月,为了经纶,哪怕倾家荡产,我也要将那毒药求来。”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的陈俊堂,决定孤注一掷,将最后的机会压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上。只不过,苏逸兴的毒药却不是他想用金钱交换就能够换得来的。 出生之日即贵为襄阳王世子,年纪轻轻又身居刑部侍郎高位,功名、权利、金钱样样不缺的苏逸兴,为什么非要为了他并不缺的钱财,而拿出调制步骤异常繁琐、用材用料极为名贵且制作耗时异常漫长,因而三年才能制出一人份的毒药来呢?因此,夏霜寒完全可以想见,陈俊堂在襄阳王府大门外苦求,却最终被苏逸兴拒绝的画面。 “倘使求不到那味毒药,经纶最多还能支撑几日?”揽紧身边依旧不停地无声掉泪的陈经纬,心中已经知道自己拿得出什么样的交换筹码的夏霜寒,深吸一口气后追问道。 “最多半月,半个月之后,陈家大少爷将彻底失去吞咽能力,连水都无法再喝下去。”面带不忍之色的大夫摇头叹息道:“所以陈老板,你还是尽快想办法去求药吧!” 陈俊堂的求药,最终不出所料地以失败收了场。与此同时,深思过后的夏霜寒,也终于下定决心,预备拿着自己唯一的筹码,前去襄阳王府和苏逸兴做交易。 “陈经纶现如今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这里面也有一部分你的责任,所以,把毒药卖给陈老板吧!”诸如此类满口仁义道德的劝说,夏霜寒相信,亦正亦邪的苏逸兴是不会理会的。 因此,如果不能把苏逸兴现如今想要的东西——即她夏霜寒——当做谈判的筹码,那么就算夏霜寒坚信,就算自己舌灿莲花讲得磨破了嘴皮,苏逸兴也是不可能把毒药拿出来的。 只不过,为着陈经纶而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全都搭进去,这真的值得吗? 在前世英年早逝,今生重生归来只想过一份平平淡淡的生活的夏霜寒看来,即使陈经纶是为了夏朝阳才遭受了牵连,她的心中,也难以认同三个月的拖延可以和她的婚姻做交换。 毕竟,陈家兄弟跟她的感情再好,他们也没有亲厚到成为她的亲弟弟的地步。而且,陈经纶之所以会受伤并成为现在这样,罪魁祸首也是徐氏而不是夏朝阳。徐氏欠下的债,凭什么要她夏霜寒来还? 只不过,考虑到弟弟半个多月来一直郁郁寡欢的状态,心系夏朝阳的夏霜寒,却没有办法再去计较个人的得失了。 在夏朝阳的心目中,不管怎么说,陈经纶都是因为他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好伙伴为了搭救自己而弄得昏迷不醒甚至幼年夭折,这将成为夏朝阳背负一生的包袱,直到离世时才有可能得到解脱。 弟弟现如今还不到七岁,夏霜寒舍得让他背负着这样的重担,被心灵的枷锁囚禁一生吗?答案是:不舍得。因此,除了硬着头皮去找苏逸兴谈条件以外,她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四月初四黄昏时分,在刑部衙门外等待许久的夏霜寒,终于坐上了下值归家的苏逸兴的马车。 “昨日陈俊堂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也会来找我。”微微摇晃着的马车上,背靠车厢壁的苏逸兴当真没想到,“夏霜寒主动送上门来”的这种机遇,竟然会来得这么快:“说吧,你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来为陈家少爷求药?” “我嫁给你,你觉得这样的筹码够吗?” “夏霜寒,你这女人究竟是重情重义还是傻了吧唧啊?”仔细端详夏霜寒的脸色,完全没能在她脸上找到试探或者玩笑的意味的苏逸兴,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怒。夏霜寒自愿嫁给他,这本来是一件喜事,可她为了别人随随便便地把自己下半生的幸福搭进去,又让他感觉非常愤怒。 “谁告诉你说我要拿整个下半辈子来交换了?”并不打算就此轻易妥协和认命的夏霜寒据理力争道:“你并不能根治陈经纶,而是只能为他吊上三个月的命,你觉得用三个月换我的后半生,这真的值吗?” “陈经纶的命自然是不值得,可你的弟弟值这个价钱啊!”早就抓住夏霜寒的弱点的苏逸兴邪佞地笑道:“我相信为了夏朝阳,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你......”面对着早已扼住了自己脉门的对手,夏霜寒除了举手投降以外,甚至连垂死挣扎都做不到。“果然前几日你说的那句话是对的,你和正人君子这个词,根本就是八杆子打不着关系。” “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的苏逸兴,看一眼夏霜寒那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决定稍稍做一些让步。“三年,用你的三年时间换陈经纶的三个月,你换还是不换?” “什么意思?”夏霜寒狐疑地挑了挑眉。 “我的意思是,你和我,我们俩建立一段为期三年的婚姻关系。在这三年时间内,除了我不会强行与你欢好以外,其他所有作为我的妻子的义务和责任,你都必须承担起来。三年过后,倘若你依旧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么我会写下和离书,还你自由。但有一点,你我达成的这个协议,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外,不能有任何第三方知晓。你同意吗?” “你当真会这么好心?”面对着苏逸兴开出的这些,比自己的料想远要好得多的条件,夏霜寒简直感到难以置信。 “我并不是好心,而是因为我知道,倘若我要你为了陈经纶的三个月而硬把你的下半辈子搭进来,那么我娶进大门的,将会是一具丧失了所有对未来的憧憬、向往和希望的行尸走rou。所以,为了避免弦绷得太紧而绷断,适当地松一松会让我更容易打开你的心门,走进你的心里。” “......”面对着苏逸兴坦率直白的解释,夏霜寒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在她的身上狠花了一番功夫。否则,他不会这么精准地踩在她的接受底线上,也不会用这种最易于她接受的谈话方式来同她进行谈判。 “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用心稍稍打动?”邪魅地笑着的苏逸兴倾身过来,伸手握住了夏霜寒的柔荑。“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待会我们就立字为据,且五日之后,我便八抬大轿地上夏家来娶你。” “那陈经纶呢?他需要的毒药你什么时候给他?”蹙着眉头将自己的右手抽回来的夏霜寒面带寒霜。 “三朝回门日的第二日吧,适当地推迟几日,能让陈俊堂在拔毒之日到来之前,拥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神医不是吗?”夏霜寒此时此刻的冷脸相对,苏逸兴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相信,自己接下来和夏霜寒朝夕相对的三年时间,足够他把陆绍云从她的心中完全剔除出去。 于是就这样,苏逸兴和夏霜寒的婚事就这么摆上了日程。 面对着女儿明明不喜欢苏逸兴,却还要被逼无奈地嫁进襄阳王府去的这种境遇,夏敬之原本是不同意的:“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把自己的女儿给卖了。”只不过面对着心意已决的女儿,他明白就算自己再怎么反对,也只是徒劳无功。 “爹爹,其实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悲观不是吗?襄阳王世子妃呀,这是多少世家豪门的贵女梦寐以求的位置啊!现如今,女儿这么便宜地就得到了它,您怎么不为女儿开心呢?” “胡说八道!你是那样爱慕虚荣的人吗?”深知就算自己求到御前去,苏逸兴一句“毒药尚未调制完成,还需静待半年”的借口就可以把自己堵回来的夏敬之,在倍觉无能为力的同时,心中更有几多歉疚与几多心疼,“是爹爹没有用啊,是爹爹护不住你,所以才会沦落到现如今这番任人胁迫的地步。” “您这才是胡说八道!倘若不是徐氏作孽,咱们一家安平乐道地好生生活下去,纵使贵为襄阳王世子,他苏逸兴又能耐我何?”无法对父亲说出所有真相的夏霜寒,勉力劝慰道:“爹爹您就放心吧,女儿是什么脾气您还能不知道吗,就算被逼无奈嫁进襄阳王府,女儿也能在逆境里开出一朵花来,绝不会亏待自己的。” “是,为父知道你一直都很坚强。”抬手轻轻摸摸女儿的发顶,深深叹出一口气的夏敬之面色沉郁道:“朝阳那里,就按你说的,别把真相告诉他了。” 原本面对着聪慧的夏朝阳,倘使她能把三年之约的事情说出来,那么夏霜寒认为,就算自己把迫嫁的真相全都告诉他,他也定然是可以理解并且不会生出对他造成深远影响的负面情绪。 只不过现如今,在三年之约无法宣之于口的情况下,为了防止他才刚刚放下陈经纶的担子,又背上了“jiejie为了他而牺牲了终身幸福”的包袱,夏霜寒决定,还是把美化与改编过的故事告诉他吧! 于是就这样,在夏霜寒和夏敬之都顾虑着夏朝阳的情况下,苏逸兴特意安排人传出去的事件因由,就这么以一种与事实截然不同的面貌,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传开了。 “哎你听说了吗,圣上前不久才下旨册封的那个忠义乡君,前脚才刚刚解除了与定国公府的婚事,后脚就要嫁进襄阳王府去当世子妃了!” “竟然有这种事儿?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啊?你给仔细说说。” “那定国公府世子夫人嫌贫爱富,在忠忠义乡君还是一介白身之时,绑架了人家的弟弟意图解除婚约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呀!那忠义乡君不是还为着这事,挥着马鞭大闹定国公府,撕了婚书又砸了信物嘛!” “是啊是啊正是如此,所以忠义乡君离了定国公府,转头就找了另一个良人啦!据说在忠义乡君离京在外奔忙的这段时间里,她曾经掉下冰河命悬一线,差点就回不来了。而在她重伤奄奄一息之时,是襄阳王世子搭救了她,并一路照料护送她回到京城。你说,有这么个恩人摆在那里,解除了婚约的忠义乡君不嫁襄阳王世子还能嫁给谁呀!” “哦!原来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戏码啊!哎可是,我记得去年元宵节,那忠义乡君的未婚夫婿陆家公子不是也救过忠义乡君一命么?”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话说想当年,忠义乡君的祖父是救过定国公一命的,现如今陆公子救了忠义乡君一命,他们两家那是已经两清了!” “哦,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