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黄泉

    人间和冥府，一者为生者居住之地，一者为死者往生之所。

    连接生境和死地的唯一桥梁，便是黄泉。

    在印象中无比广阔的幽冥之水，亲眼见到时，不过一条小河而已，只不过，这条河水之深、之长，实在闻所未闻。

    修罗海咧开了吞噬的巨口，所有的黄泉之水，逆冲进去，两者虽然本属同源，但毕竟一个已被炼化，冲入修罗海中的黄泉之水，仿佛要爆炸了一般，疯狂地反抗着对方的同化。

    白臂森森，芦苇一般随风飘摆。

    透露着无尽寒意的白皮之臂互相缠卷在一起，直如一条择人而嗜的巨蟒。

    没有比死者的遗体看起来更加可怕的东西了，即便和修罗海书接触了这么久，看到如此可怖的一幕，萧皓辰都感到胃内一阵翻腾。

    腥臭如烧的风无法近其身侧，修罗海书表现出了超强的力量，竟然将黄泉内的腐蚀之力强压下去，萧皓辰和古欣桐乘坐石书，笔直穿越冥界之河，快要到达彼岸时，下方的河水以一个点为中心，难以阻止的沸腾起来，白骨的巨兽在沸水中现出身形，它身长百丈，龙首蛇尾，躯干如蜈蚣一般，左右长满了超过一百对的螯足，背脊上长有短小的翅翼，模样诡异极了。

    巨兽冲出水面，带动的周遭腥风更烈，萧皓辰看都不看它一眼，直接唤出老五与其对捍。

    老五生性温和，和母狼结成伴侣后，骨子里的暴虐之气更加内敛，对战时，每每以智斗勇，绝少拼命。

    见到巨兽撕咬而来，它凌空盘旋，在螯足围成的刀阵中迂回、穿梭，然后，瞅准机会，施以突袭。

    巨兽虽然是白骨之躯，却也不能无视老五饱含灵力的攻击，庞大的身躯左缠右卷，连续突刺无果后，竟然自己结成了一个死扣。

    而这一切，更是都在老五的计算之中。

    它欢鸣一声，在空中翱翔冲下，额头上的独角在极短的时间内，聚集了超大量的灵气，陀螺状的放射出来：“天堂之光——万恶永灭！”这招曾经被老大击溃的绝招，用在敌人的身上，却产生了难以估量的作用，那只身高远超于它的巨兽，被光芒直接冲散，身体躯骸被击成碎片，一段一段地落在河中。

    老五长啸，爽朗的狼嚎之声，竟是为这条冤魂毕及之河，平添一抹阳光正气。

    萧皓辰哈哈大笑，将其唤回，脸颊贴着对方的颈子来回逗弄，以示鼓励。

    击破了挡路的门神，两人终于来到了彼岸，本来被吞入的黄泉之水，在萧皓辰的示意下，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修罗海书光芒不减，用浓烈的血光，照亮了这片被黄雾笼罩的地界——归墟！

    这里就是归墟了！

    一片毫无生气的旷幽之野！

    萧皓辰站在地上，只觉得脚下起起伏伏的，似乎有什么恶心的东西，正在潜行。

    心中一动，风魔七杀枪旋转着射入地下。

    “轰！”泥土翻飞，地面下的东西钻入更深层的地底，失去了踪影。

    萧皓辰微微蹙眉，犹豫着是否应该追击，古欣桐却在此刻拉住了他的衣角，指指前方道：“先解决这个吧，别追了！”

    萧皓辰抬起头来，但见前方不远的地方，nongnong的黄雾聚集、浓缩，衍化为一只怪兽的轮廓。

    暗骂这里的怪物实在太多、太烦人，直接唤出老大，扑了上去。

    “吼！”从五芒星中出现的老大，其身上拥有的杀意、戾气，竟然比周遭的环境更加浓重，血毛所到之处，无所不及的黄雾纷纷避让，隐藏在雾中的怪物也由此露出了全貌。

    短身、立眼，白骨之躯，猛犸巨象的长牙和鼻子，刺猬一般的外壳，它的身子很短，很宽，全身上下都被亮的发寒的骨刺所笼罩，真像一台推土战车。

    单从外表来看，它并不算多么狰狞、巨大，远远没有之前的凶兽来的唬人，不过，萧皓辰却从其中感受到了难以道明的危险，不由得为老大捏了把汗。

    “吼！”

    同样的狼嚎之声，老大和老五给人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在它引颈长嚎的同时，曾经被它夺取了性命，而又无法往生的冤魂厉鬼似乎在齿缝间啼哭，哀鸣，宛如催命之歌，镇魂之躯，直把这片荒凉的大地映衬的更加可怕。

    老大背脊上的长毛全部变硬，变长，长矛一般，向前方射出。

    “砰砰砰砰砰……”变硬的毛发之矛，毫无顾忌地击射在怪物的身体上，将罩住它身体的防御壳一点点的击碎。

    这样的攻击十拿九稳，老大根本不需要近身，便可以将对方敲碎，可谓决胜于千里之外，但是，一向眼高于顶的老大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过瘾，竟然后肢一蹬，张着血口咬了上去，“磕叱，磕叱！”参差外露的牙齿将坚硬的骨头生生咬碎，怪物的外壳在双颌的猛烈闭合之下，化为碎片，然而，坚硬的外壳下面，隐藏着的，是一只墨绿色的蟾蜍，蟾蜍见到敌人，呱呱叫了两声，从喉咙里吐出了一口又浓、又粘的唾液。

    老大警戒地向后一缩，背脊上的血毛同时张开，如一面迎风飘展的屏风，极具腐蚀性的粘液落在上面，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作用。

    老大咧嘴冷笑，仅剩的左爪向前一探，刷的一下，将它拉了出来，然后，背脊上的长毛如叉子一般，从头顶上方射下，将它贯穿在地。

    脓血流淌如画，狰狞可怖，无数干瘪的水蛭顺着淌出的绿血游弋出来，老大张口吸气，浓稠暴戾的血气在口中凝结为球，先是吞下，然后一口吐出“天地无存——沸血洪流！”

    顺着爆沸的血气，残留在老大齿缝间的冤魂、厉鬼一起涌出，大地狂震，烟尘翻滚，待所有的尘埃全部落下，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看不见底的大洞。

    一击之威以至于斯！

    老大不愧为新一代的血狼之主！

    毫无悬念的取得胜利，老大引颈长嚎，剩下的四位兄弟，附和着一同嘶叫，狼嚎之声，响彻归墟。

    与震耳欲聋的熊吼，耀武扬威的狮啸有所不同，狼的啸声，低沉幽暗，传遍百里，而不减弱。

    五狼同啸，引得整个归墟一片肃杀，潜藏在各处的众多强兽，同时感受到了威胁，向着这边赶了过来。

    归墟之所，强者之地，万年前，烛阴在这里称王，却遭受到了迦楼罗金翅鸟的毁灭性打击，险些惨死，今时今日，五小公然在这里咆哮，其将要引发的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古欣桐嗔怪的剜了萧皓辰一眼，却发现对方的脸上全无忧色，似乎对于自己的“宠物”充满了自信！

    脚下的地面，嗡嗡颤颤，似乎有某只体型巨大的兽类正在赶来。

    五小同立一处，面朝震动来源的方向。

    浓雾中，一道如山岳般巨大的身影逐渐显现了出来，这道身躯之庞大竟然和号称陆地上最庞大的猎食动物霸熊不相上下。

    五小严整以待，周身的长毛无风自摆，如一团团狂飙冲霄的火焰，它们绷紧的脸孔上只有兴奋和期待，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之色。

    随着庞然巨物的到来，周遭的黄雾逐渐散去，巨兽喘息的鼻息，直如平地里卷起的飓风，如果萧皓辰不是飓风之主，恐怕真的很难稳住身形。

    “呼，呼！”难以想象的沉重压力，在身边挤压个不停，看清楚怪兽模样的萧皓辰，张口结舌，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一头地龙！竟然是一头活生生的，有血有rou的地龙！

    地龙和飞龙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它们的血缘却真是相差千里，最后的处境更是全不相同。

    飞龙是祖龙与黄鸟结合诞生的后代，其成年后，身长在三十丈以上，五十丈以下，背脊生有翅膀，能够飞行，头顶生有龙角，弄够蓄积灵力，头脑灵活，智慧超过人类，嘴巴又长又宽，长满利齿，可以吐火！

    当日在学院里，萧皓辰帮慕容天倾收复的，就是一只金色的飞龙，不仅寿命极长，更是拥有无限的潜力，之后，承受住了天火的炙烤，进化为青炎骨龙！天道降下的火焰，怎是一般的动物能够承受的，它不仅承受住了，进而做出进化，可见其潜力之大。

    地龙则不是这样，它们是祖龙和蜥蜴交合诞下的产物，除了杀戮嗜血之外，几乎不具有任何的智慧，更不能进化，不过，有弊就有利，太过的嗜血，导致其皮肤表面，几乎没有任何痛觉神经，也就是说，它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就好像疯了一样，除非将敌人咬死，否则绝对不会停手。

    而更可怕的是，地龙的繁殖也如同蜥蜴一般，量产，没有节制，再加上无需经历进化的漫长道路，只要成年，便可以拥有无比巨大的身躯，曾有一度，地龙进化出了千百种形态，打压人类，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不过后来，据说是被人类的巫师传染了瘟疫，将这一族整个消灭。

    没想到，它们并没有死光，最后的一头，便在归墟。

    地龙袭来，庞大的身躯超过霸熊，且表皮上没有痛觉神经，简直可以称为一头只为战斗而生的机器了。

    面对如此可怕的兽类，五小全无惧色，它们低身、探步，做出战斗的姿态，从四面包抄过去。

    老大庞大的身躯最为显眼，在正前方与地龙对峙，老二、老三、老四包抄左右，老五攻击后方，这个阵型萧皓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此刻再见，立时生出一种亲切怀念的感情，暗赞不管它们成长到何种地步，兄弟之情始终如一！

    换做其他兽类，面对五小的包抄必然会左顾右盼，慌了手脚，但是，地龙因为脑子很小，又没有痛觉，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怕，更不觉得，以少打多，有什么不好，它狂吼一声，暴张血口，兜头罩下。

    血盆大口如一个幽深、晦暗的洞窟，暴张开的时候，几乎有老大体长的一半，后者不为所动，身体一弓，四处乱舞的血毛回缩为一团。

    “咔嚓咔嚓咔嚓！”老大的血毛拥有着这个世间最强大的防御力，全力防守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攻破它，反倒是那些看似巨大、锋利的牙齿，在过度的用力下，出现了许多细密的裂纹。

    地龙狂怒不已，一抬颈子，准备将老大叼起，哪里想到，对方看似只有三十来丈，个头不大，可内力蕴含的能量，肌rou的结实却不是它能够想象的，身体沉重到难以形容的地步，哪怕地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将它挪动半步。

    太可怕了，以地龙之细小的脑壳，都感受到了其中隐含的一丝危险。

    不过，向来无所畏惧的它，面对强大的敌人时，会表现的更加疯狂，前爪猛拍，准备将老大打入地底。

    其他四位兄弟怎会给它如此的机会，趁着两者缠斗的时间，它们四个从各自的方向包抄上去，或扑、或咬、或口吐风炎，只一个突袭，便让地龙全身开花，血崩如流。

    见地龙似乎并不知痛，老三和老四干脆用无比锋利的爪子破开其皮rou，钻入体内，在五脏六腑间一阵乱搅。

    地龙的外皮上确实没有痛觉神经，可那不等于五脏六腑都没有痛觉，内里遭到破坏，让它痛彻心底，“嗷嗷”的狂吼起来，也就在此时，狂暴的地龙，通过其又窄又细的眼睛，惊讶的发现，视线正前方那个缩成球的狼兽，竟然透过铠甲的缝隙，幽幽地盯着自己。

    它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那样，除了吞噬、撕咬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无比庞大的地龙，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它嘶吼一声，转身便跑，不过，已经太迟了，老大身上，原本紧缩成球的血毛蓦然射出，像长矛一样，将地龙的整个脑袋洞穿殆尽，硕大的头颅上，出现了无数个一寸来长的圆洞，脑浆崩裂，看起来诡异极了。

    地龙双目圆睁，即便到了最后一刻，都不愿相信自己被这样渺小的生物击败的事实，沉重的身躯轰然落地。

    老大一个跨步，跳到它的身上，张口将其头颅咬了下来，老三、老四从其体内钻出，周身浴血，不过，这股血色并非是地龙的体液，而是从血膜那里，继承的力量，它们一同开动，共啖此兽。

    可怜一代兽中霸主，就这样被啃食了个干净，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古欣桐望着五小风卷残云一般，瓜分了地龙的躯骸，不禁赞叹道：“好厉害的狼兽，连我都感到有点害怕了。”

    萧皓辰自豪地道：“怎么样，较之古涟大帝的宠物如何！”

    古欣桐嘲讽一笑，道：“你知道古涟的宠物是什么吗！”

    萧皓辰面色一僵，道：“什么！”

    古欣桐咬牙切齿地说道：“虫后！”

    萧皓辰不为所动，耸了耸肩膀，说道：“会反噬主人的宠兽又有什么好自夸的！”

    古欣桐神色一黯，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如果不是最初的时候，古涟一心灭世，给了虫族太多自主发展的机会，单以虫后的能力，也绝对无法将人类屠灭，只可惜……”

    萧皓辰道：“天下间没有后悔药卖，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要掌控的只是未来！”

    古欣桐嗔怪地道：“竟说些风凉话！”

    五小瓜分了地龙的尸体，相继跃回萧皓辰身边，后者和他们又打又闹，玩了许久，正要前进时，却又有一只巨兽被狼嚎声吸引，赶了过来。

    萧皓辰望着在浓雾中现出身形的怪物，不禁惊讶的叫了出来：“烛阴，怎么会是它呢！”

    烛阴是烛龙的后代，拥有着远远超过父辈的能力，只不过，后来被混沌将身体击溃，分散成一百条幼体，藏于人世。

    同样的怪物，萧皓辰曾经在沙漠遗迹中见到过一只，那时，它的身上加注有强大的封印，自己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其打败，今日再见，却是全盛之态的烛阴，黑鳞、红眼、腥舌，鳞甲在大地上游过的时候，又静又快，声音很像风声，如果不是萧皓辰天生是风，能够察觉到风的流动，恐怕很难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这只烛阴的身体，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长，除了一个脑袋，几乎全部隐藏在雾中，望不到头。

    五小感受到了其体内散发出的兽威，充满警戒的与其对峙，面孔紧绷，嘴往后咧，犬齿毕露。

    这是进入黄泉、归墟以来，它们第一次做出恐吓的动作，恐吓代表没有完全的把握击败对方，可见对手的强大。

    烛阴一路游弋而来，偷袭被萧皓辰发现后，似乎颇为受挫，也停下了动作，和五小对视，估量着对方的实力。

    两者都是灵性已开的超强兽类，彼此间的争斗不过为了头领二字，实际上并无任何仇怨，烛阴和地龙一样，都是被刚刚那嚣张至极的狼嚎声引过来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