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竖店影视城不光是个景点，更是人才市场，每天都挤满了前来碰运气，赚快钱以及怀揣着演员们想要一夜成名的普通人。 每一个来竖店的人第一个要办的事就是登记，这会儿是有人搬着桌子拦在门口，查过身份证，交过工本费之后，给个小本盖个章就算是群演了。 往后几年，会更正规一点，要求每一个人都必须体检，还专门有人工窗口办演员证。 唐赫熟门熟路地绕到登记完的小院子里。 竖店的老人管这儿叫招贤小院，院子里有一条长廊，几条板凳，盛夏里大家也都不讲究，有凳子就坐凳子，没凳子就坐地上。 两边的墙上贴着不少剧组的招人通知，大多只列一个简单的要求，给个时间地点，连联系人都不给。 有经验的群演们估摸着自己条件符合的就会去找相熟的小头目，能在小头目那边过了关，那就等于多了一层保险，这活多半是定下来了。 而那些刚来的新人就得多花几天的时间交学费，等到好几天都找不着工作，自然就会打听打听这儿的生存规则。 当然每天也会有像唐赫这样的小头目三五不时过来瞅两眼，挑一些拔尖的好苗子之类的。 今天的院子格外的热闹，唐赫刚来远远瞅一眼就看到了好几个老熟人都围着正中，想来是有不少好苗子到了。 我们这个组，民国戏，演路上行人的，简单的很，五十一天！有人吆喝起来。 我们这边明天凌晨就上工，现代戏，坐剧院里当背景板，五十一天还包吃！旁边有人竞价。 看看我这个，明天上午，古代清宫戏，许德庸的，皇宫里演太监宫女的，长相端正的就能上前景，能近距离看见影帝，六十一天！ 他们吆喝完，新人很快开始了选择，有的刚来比较忐忑，冲着简单选了第一个；有的听老人说过两句，冲着包吃选了第二个；有的一听影帝，前景，立马又动摇了，一听见价格，换成了第三个。 选了哪个组就站到对应的小头目身前，不多时，大部分人都站好了队。 只不过这些小头目还不打算走，都看着正中一个穿着白色短袖，水洗蓝牛仔裤的少年，眼神殷切。 尤其是最后一个还不死心地招揽，小兄弟想演什么啊，你这模样要是不想演太监，我可以帮你跟副导演说说，演个侍卫也行，说不定还能演到前景呢，工资翻倍。 他这话一说，旁边还想多说的小头目都闭了嘴。 但是少年抓着单肩包书包的带子，友善地笑了笑，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清冽，我再看看，谢谢您啊。 唐赫从背后只看得出那少年个子不矮，站得笔直，身材匀称，看老谢他们这个架势应该是个好苗子。 大家伙等等，我这儿还有个活，一晚上二百！眼看着人都要被挑走了，唐赫不得不走上前，拍了拍手把注意力吸引过来。 刚刚最后一个说话的小头目叫老谢，是竖店资历最老的几个小头目之一，和唐赫关系不错，这会儿看到他抢人立马就急了，诶，我说小唐啊，你这不地道啊，我们这儿都分完人了。 这不是还有几个嘛。唐赫指了指正中的少年，他旁边还有几个小伙子，看样子是以这少年为主心骨，打算一起找剧组了，正巧这几个看上去个头身材都挺符合的。 少年闻声转过来，两人目光一撞，唐赫顿时愣住了。 眉不画自浓，唇不抹而红，鼻梁高挺，眼眸晶亮，皮肤白皙，这世上还真就有天生的美人！ 而且这美人越看越眼熟，这好像是他暗恋的那个！ 华夏影视最年轻的影帝，罗尔德！ 第4章 老谢从小凳子上走下来，他们刚刚为了能站得高喊得远，更有号召力一点，都站在走廊的座椅上。 这会儿走下来的老谢凑到唐赫身边立刻矮了一个头，他倒是不在乎，反而拉了拉唐赫，将对方扯得跟自己差不多高，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样，难得的好苗子吧，这小子比我们组好些个演员都俊呐。 唐赫趁着这个时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好苗子。 你要是能把这小子拿下，我晚上请你吃饭！老谢有个习惯，最喜欢打赌，当然要是拿不下来也正常，你明早给我带个鸡蛋饼就行，怎么样？ 要是搁以前，唐赫不可能跟他赌，主要是赌不起，赌赢了，一顿晚饭十块钱，赌输了，一个鸡蛋饼要三块五！ 但是今天兜里只剩下五十块的唐赫点了点头，成竹在胸。 二百块是什么活儿啊，大哥您看我成不？旁边一个新人赶紧插话，这位面色蜡黄，身材消瘦，看上去估摸着都过三十了，但是喊起二十岁的唐赫大哥来，丝毫不打马虎眼，显然是个假新人。 常常有这种假新人，大多都是以前来过竖店或者在其他影视基地混过，懂规矩的。 我这活一般人干不了。唐赫摇了摇头，故弄玄虚。 一般的小头目来这儿招新人，都会给新人吃个定心丸，最常说的就是简单，容易，好上手，而唐赫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要身高一七五往上的，年轻的，小伙子，最好长相端正一点的。唐赫故意没看罗尔德，扫了一圈周围，装模作样地介绍起来，不过提前说好，我这个活儿又脏又累，古装战场戏，还是晚上拍，比较辛苦，就一点好处。 那插话的大哥来劲了，做了回捧哏，钱多？ 诶，俗了！我这活儿啊是全竖店最磨炼演技的，没有两把刷子的人都不用来了。唐赫拧眉纠正。 周围人一听乐了，哈哈大笑，都以为唐赫是在活跃气氛，搞笑呢。 旁边的老谢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要真的挑那种人来这招贤小院找新人干嘛！ 而且这年头，群演谁管什么演技不演技的，拿钱多才是真理！ 真的吗？那这位大哥，你看我能行吗？ 老谢惊诧地扭过头，就看见自己招揽了半天的俊小伙凑到了唐赫跟前，笑眯眯地毛遂自荐。 这是什么cao作？孩子傻了？还是他out了？ 唐赫心说就你可太行了，就等着你问呢！ 但表面还得装作淡定地上下一打量，抽了旁边老谢两张白纸，对折，拿过一支笔，勉强吧，我记一下，你叫什么，年龄身高体重三围都报一下。 罗尔德是头一次来影视基地，听了一圈只觉得唐赫最靠谱。 他倒不是在乎钱，他家里有的是钱，这回专门偷溜出来就是为了磨炼演技，明年他就要上戏剧学院了，但是他坚信学院老师教的只是基础，真正能够提升演技的地方只有在这样的战场！ 他刚准备报名就被旁边的同伴拉住了。 站在罗尔德旁边的是一个剃着小平头的青年汉子，小麦色的皮肤，壮实的身材，就是脸有点黑，他拽了拽罗尔德，冲唐赫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们再商量一下。 唐赫看着这位就差把我是保镖写在脸上的大哥，露出你们随意的表情，转头冲着旁边跃跃欲试的小伙子登记去了。 罗尔德被拉到一边，还有些奇怪，小黑，你干嘛不让我报名啊？ 二少爷，您还真的要演戏啊？小黑一张脸拧巴到了一起。 都说了在这儿别喊我少爷！罗尔德皱着眉，有些不高兴，你们要是不想演就回去告诉我哥，我这次反正说什么都要混出点名堂来！ 说完也不管什么小黑，冲到唐赫跟前，我报名！ 先排队。唐赫指了指面前的人，大公无私。 哦。罗尔德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绕到后面去排队， 等轮到他的时候才老老实实地回道，罗尔德，今年十八岁，身高一七八，体重六十二，三围我没量过。 涉世未深的少年丝毫没有怀疑对方为什么演个群演还要报这些。 毕竟那可是最能锻炼演技的戏啊！ 要求多一点不是理所当然嘛。 嗯，没事，这个可以后头再说。还有其他人报名吗？唐赫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冲着跟罗尔德站一块的几个人问道。 小黑和同伴们对视一眼，无奈地也报了名，唐赫一一记下他们的名字信息。 行了，带上行李跟我走吧，今晚就得上戏。唐赫一挥手，冲着招到的一共六个小伙子说道，扭头还不忘跟老谢招呼一声，晚上记得请吃饭啊。 老谢只差把邪了门了写在脸上了，这会儿听唐赫这么说，一口老血都要憋不住了。 罗尔德背着书包亦步亦趋地跟着唐赫，对方还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以平常人的态度对待他的人。 用霸道总裁文里的话说，就是：很好！你很特别，引起了我的注意。 要知道以前他不管走到哪里都多的是人曲意逢迎，他见惯了谄媚，所以才不愿意靠家里的势力，想着自己偷溜出来，见识见识哥哥所说的残酷的世界也好。 结果，他刚到竖店报了个名，就来了一大帮子人招揽他，说他长得好适合出道的，夸他个子高能演主角的，给他塞名片的，请他吃饭的，还有不少人说要带他去见制片人的。 他一看就觉得这些人没意思，他都坚定地拒绝了！ 只有面前的这个大哥不一样，他和自己一样对演员事业有着一样宏大的抱负和严格的要求，不会因为自己长得好就格外关照，而且他还要带自己去最磨炼演技的地方，一想到这里，罗尔德充满了期待。 大哥，我这么喊你行吗？或者大哥姓什么？ 唐，《盛唐风华》的唐。唐赫稍一思索答道，你跟其他人一样，喊我唐哥就行。 罗尔德眼神一亮，深感自己遇到了人生知己，唐哥也很喜欢《盛唐风华》这部电影吗？这是我最爱的一部电影！ 唐赫装作高冷地点了点头，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只是事先知道他喜欢什么电影，故意碰了个瓷。 那唐哥，我们要去的是哪个剧组，演什么的？罗尔德连脚步都欢快起来。 《战歌》，演死尸。唐赫人慌话不多，鬼知道和暗恋的人靠这么近，他都快要窒息了。 原以为上辈子两个人同撑一把伞已经是自己的高光时刻了，没想到重生回来立马迎来第二波人生巅峰！ 小黑的脚下一个踉跄，他还以为那二百块的磨炼演技的工作是干嘛呢，合着是这么不吉利的事儿，怕不是别人都躲着不愿意干吧 他拉了拉罗尔德，眼神表示了对演死尸这个工作的意见很大。 但是罗尔德非但没有退却反而眼神一横，摆出了少爷的谱，小黑只能失落地低下头，退后几步，保持着跟罗尔德相隔一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 以前就听说演活人简单演死人难，原来真是这样！罗尔德丝毫没有没吓倒，反而一副就该如此的表情，不愧是最磨炼演技的地方，这才是真正的战场吧！ 等会记得少说多看，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唐赫也没想到这未来影帝也有这么年轻的时候，或者说傻更直接一点。 好，谢谢唐哥！罗尔德眼睛一弯，笑得很甜。 不过傻得真可爱。唐赫的心立马改了风向！ 一众人左绕右绕终于走到了《战歌》剧组。 放眼望去是整个竖店最大的一片建筑群，远处高耸的城墙是仿照古城门建设的，城墙上的刻字是一块可移动替换的石块，上面写着秦门两个大字。 四处都是架设好的机器，正中的场地被一圈滑轨围绕着。 最边角的地方这会儿正蹲着几个人，都是之前唐赫找来的。 见他又领着人回来，李导迎过来，走到近前嘶了一声，有些惊讶于这批群演的质量，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哪个大学的戏剧表演社。 不过李导也算见惯了大风大浪，没有直接显露出来，只扫了一眼就跟唐赫交接工作。 故事背景很简单，两军交战，男主被敌军围住，你们就是他最后的一批亲兵，要掩护着男主突围，然后在突围的路上一个个倒下。李导一边讲戏一边比划。 到时候差不多地上要倒十来个，往前走两步再倒的有六七个，你挑些有经验的，不出意外的是大远景，难度不高，听明白了吗？ 唐赫点头附和，懂，就要那种牺牲和悲壮感。 对对对！李导露出一副孺子可教般的神情，欣慰地拍了拍唐赫的肩膀，等会带兄弟们去领一下服装，这儿就先交给你了。 唐赫顺理成章地在原先的纸张登记着其他人的信息。 一旁的罗尔德被小黑一群人围在中间，抱着书包，偷偷借着书包的遮掩给自家大哥发消息，报平安。 他一边打字一边小声道，看吧，那些登记信息是为了领服装，唐哥跟咱们以前遇到的人不一样！ 之前小黑就因为唐赫问信息的事多了一句嘴，这会儿就被罗尔德找着机会怼了回来了。 小黑忿忿地低下头，他还是觉得那个叫唐赫的不怀好意！ 他家二少爷就是个傻白甜，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的那种，他可得看紧一点。 唐赫点了两个熟悉的兄弟去领了服装，一人一套里衣一套盔甲。 不愧是电影剧组，道具都比别的组精良一些，纯黑的长袖长裤，全身的盔甲带头套，沉得很。 唐赫挑的大多数人都演过这种戏，有经验，自己领了衣服当场就套上，两两帮忙地把盔甲戴上。 倒是罗尔德抱着盔甲和小黑几个人面面相觑。 唐赫穿好了里衣，下意识地往罗尔德的方向瞥了一眼，少年把头盔戴在头上，头顶的红缨随着他低头抬头的动作一摇一晃的，盔甲套了半天也系不上，发愁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罗尔德折腾了一身汗，还是没找到正确的穿戴方法，他抬头四处打量，希望看着别人的动作能模仿着学会一点，但是大家都各忙各的，唯一看着他的小黑也面露难色。 别动。头上沉重的，摇摇欲坠的头盔被人扶住，身后传来的声音令人踏实。站好了，手打开。 罗尔德听话地打开了手臂，感觉一双手飞快地绕过自己的腰，刚刚在自己手上复杂琐碎的盔甲，不到两分钟就服帖地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