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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为私,人之性也。任何违逆人性做出的决定,都会被它所反噬。 顾济垆很快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 “以高俸,养廉官?” 席引昼道:“正是。” “拢黎,老师知你聪慧善辨,这些事情分析的也确有道理。”顾济垆欲言又止,满腔肺腑之语最终化为一句箴言:“可钱呢?从哪里弄钱?” “国库没有亏空不假,可它到底不算充裕。更何况,北边的颉国虎视眈眈,始终是我朝心腹大患。倘若一下把国库掏了个底空,一旦这仗打起来,我们用什么来保家卫国?”顾济垆习惯性地抬手薅了薅席引昼的头,笑眯眯地瞧着他:“我们现在有两条路。一,沿着现在的思路走,接着寻觅生财之道;二,直接弃掉该方案,另想。” 听到此处,席引昼像只斗败了的小公鸡,一下失了神采。 他垂了头坐在那里,话也不讲,只任顾济垆一下一下揉着自己的脑袋。 说来也怪,顾济垆这厮自打见了小席引昼开始,就改不了爱揉人家头的毛病。 席引昼开心,他摸人家头,说是与他分享开心;席引昼难过,他也摸人家头,说是替他排解难过。 可拉倒吧,你就是看见人家脑袋软乎乎地好挼! 席引昼上一世抗议过,但是抗议无效。他当日正烦躁不已,当即没忍住脾气,一掌掀了桌子,扬长而去。自那以后,顾济垆便收敛了许多,也与他生分了许多。但这次任性行事,却成了席引昼的终身遗憾。 此事发生后不过两个月,顾济垆心力交瘁,突发急病,于宣朔二十六年溘然长逝。 师徒之间那没解开的心结,彻底被打成了死结。解无可解,念无可念。 是而顾济垆再将掌心覆在他发上时,席引昼才真正感受到了这场重生是真实的—— 那是自老师去世多年后,他再不曾得到的温暖。 “别沮丧啦,小拢黎!”顾济垆许是发现自己这老半天的摸头并没有起到排解难过的功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又开始了嘴上的功夫:“你还小,有些事情考虑不周到很正常。老师都这么大岁数了,不也被难倒了吗?” 席引昼头垂得更厉害了。 他哪里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本身难过。他是担心因为自己的无能,会让老师再一次早逝。 上一世,人头税一直没有被废除,再加上其余种种原因,官场污腐之气日重。有的官员贪心愈大,更有甚者在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竟背地里通敌卖国,最终来招了颉国的虎狼之师,启朝兵士节节败退,一时间无人能挡。 宣朔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通敌之人,并大开国库招兵买马。可国家被那些蛀虫啃得七零八落,关键时候根本掏不出足够的钱来;百姓也因不合理的税收制度而对新朝感到失望,除了现有的士兵,根本没几个人愿意站出来保家卫国。 作为户部尚书,顾济垆那些日子忙的焦头烂额,没日没夜地看账本、查国库,却怎么也再找不到多余的银子。他身心俱疲,最终在连续cao劳了几个日夜后突发疾病,怆然离世。 倘若早一点废止人头税,提高官员俸禄,严监贪腐现象,国本便不会垮,民心也不会散,老师…… 或许也不会走。 所以,当席引昼发现自己重生后,第一时间便去找了宣朔帝商讨人头税之事,好在宣朔帝本就对此税厌恶至极,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秘密下令给户部。当然,这也在席引昼的意料之内。 除了户部,他谁都不信。毕竟上一世直到他死,都不知道那个引狼入室的叛徒究竟是谁。因此,要紧事还是握在自己人手中比较放心。也是因为如此,除了宣朔帝、顾济垆和他,席引昼并未向任何人提起彻查黑户的事情。 怪就怪在这里。 顾济垆入仕多年,深谙为官之道,如何敢全身心信任这两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她们两家世再清白,终究还是外人,老师怎么就敢放心地把事情和盘托出? 除非…… 席引昼猛地抬起了头,目光骤变,毫不掩饰地看向顾济垆。 除非老师手中有沈驰景二人的把柄! 第14章 我哥被人挟持了 “怎……怎么了?” 顾济垆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抖,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 席引昼眼神凛然,一改方才的颓靡不振,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咄咄逼人的调子:“老师,您跟学生说实话。” “您把她们的家人如何了?” 听到此处,顾济垆顿了顿,扑得笑出声来:“你说那两个丫头啊?” “你可是冤枉老师了。“他一副无辜的模样,眨眨眼道:“那个姓乔的小丫头,她父亲是乌郡太守,在她入仕后曾秘密来我府中作访,以乌郡户籍实况为交换,请我多多关照他的宝贝女儿。” 席引昼毫不关心,步步紧逼:“那个姓沈的呢?” “沈、沈斐隐?”顾济垆从没见过席引昼这副凶恶的样子,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却还强撑着维护自己为人师表的气场:“席拢黎你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阵子就没出过京,能怎么样她的家人?” 席引昼见老师如此模样,才觉出自己的失态,忙往后退了退,躬身道:“学生冒犯了。” 顾济垆刚喘了口气,冷不丁又听得席引昼拔高了八度的声音:“那老师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她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