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捧暴雨梨花针
“没有,虽然是一个院子里的,可涤飞活跃,康剑古板,我是个女生,玩不到一起。”小西出身优裕,人又漂亮,没受过什么挫折,一点城府都没有,想到哪说到哪,“听涤飞说康剑娶了你,我真吓一跳。依李阿姨那性子,我们都以为康剑得娶一个公主呢。” “我婆婆她很挑剔吗?咳,咳......”白雁捏着鼻子,刚闷进水里,就呛了一口。 “你......没见过?” “她身体不好,在北京呢!她得的是什么病?” 小西又给白雁做了一次示范,“那病二十多年了,你......以后见到她就知道了。哇,康剑又赢啦!” 小西抹了把脸,眼瞪得大大的。康剑与陆涤飞一前一后跃上岸,两个人拿着毛巾擦拭着身子。 “陆涤飞输过很多次吗?”白雁问道。 “他就没赢过康剑,除了换女友,他爸爸经常这样训他的。”小西隔空对着陆涤飞扮了个鬼脸。 白雁很诧异小西的态度,即然她知道陆涤飞是什么样的人,那她是本着什么样的心态和他交往呢? 陆涤飞耸耸肩,扔给康剑一瓶矿泉水,两个人对躺在靠背椅上,放松地敞开双腿,“唉,以前只输你半个身子,今天输了你一个身子,体力真是退步不少。” 康剑的目光远远近近地看着白雁在水里努力拍打着,可就是前进不了,不禁莞尔,“我就是侥幸而已。” “你都侥幸了十多年。”陆涤飞咧了下嘴,“在游泳上,我甘拜下风。” 康剑扬了下眉,“下任城建市长,丛书记心里面好象已经有人选了。” “谁?” 康剑意味深长地一笑,“还能有谁?” 陆涤飞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梳了梳,“你别空xue来风了。你现在就管着这摊子,到时只是走下程序。我只不过是拉出来给你做陪衬的,说真的,我都有点想调回省城了。你在这里有个小丫头,我有什么?” “你想要什么没有。你这次和小西是来真的吗?” “我愿娶,小西还不一定肯嫁呢!她可不愿做个三岁丫头的后妈。” “蕊蕊还在上海?” “没有,给她外公带去澳洲了。”陆涤飞无奈地仰起头,“摆明了就是不让我们父女见面,当然,我先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她mama也正在办移民手续,估计下个月就过去了。” 康剑轻轻点了点头,看到白雁又呛了几口水,趴在池岸边咳得都喘不过气来,“这个笨瓜,一点技巧不讲,只知蛮干,有什么用。”他放下水瓶,拿着条大毛巾走过去。 陆涤飞玩味地歪着嘴角,眼眯成了一条线。 白雁被康剑从水里揪了出来,包在一条大毛巾里,“被你打败了,再这样下去,你晚饭就全灌水得了。” 白雁噘着个嘴,筋疲力尽地瘫坐着椅中,“我没说过我要学,是你硬拉我来的。” “这样子还是我错了?”康剑好气又好笑。 “本来就是。”白雁倦倦地摆摆手,“我宁可溺水而亡,绝不再沾水半滴。” “真是好大的出息。”康剑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 “可是你喜欢呀!”白雁笑眯眯地迎视着他。 康剑凝视她的目光晃荡了几下,定住了。 “涤飞,下来陪我游泳。”小西在池子里叫道。 “我累了,不想动。康剑,你下去陪她游个几圈吧!”陆涤飞说。 “好!”康剑给白雁拿了瓶水,又跳进了池里。 陆涤飞挪了个椅子,离白雁近了点。“小丫头,我好像低估了你对他的影响力。”眼风扫向池中的康剑。 白雁小口小口地喝水,满脸带笑,“哪里,哪里!我还没恭喜陆书记重获自由之身呢!” “这件事不值得恭喜的。”陆涤飞看着白雁,像丈母娘看女婿似的。 白雁拿下水瓶,心里面发毛,“陆书记,你对我有何感想?” 陆涤飞正要回答,康剑游了个来回,水里一跃上了岸。他笑,挺像那么回事,看得紧呢! ******** 晚上,四人没去餐厅吃饭,工作人员在别墅的露台上摆了几张靠背椅和一张餐桌,吃烧烤,喝啤酒。 天气真好,星空灿烂,江风习习,特别凉爽惬意。 烧烤的内容居然还有烤红薯,烤玉米,这可帮小西给乐坏了,吃了一个又一个,白雁一点儿都也没碰,小西问她为什么不吃,她窝在椅子中,神游太空似的,说太累了。 啤酒一杯杯倒上,康剑与陆涤飞对饮,小西酒量也不错。康剑给白雁烤了一盘rou,蘸了酱,她接过,意思似的吃了一支,就扭过头去。 康剑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暗夜。 随意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康剑低头一看,匆匆下去了。这一去,就足足有了半个多小时。陆涤飞对着白雁玩味地一笑,与小西天南海北地聊、打情骂俏。 白雁头搁在椅背上,像在想心思,又像是睡着了。 “小西,你拿张网下去捞捞,看看康剑是不是掉江里去了?”一刻钟后,陆涤飞说道。 小西笑笑,扫了白雁一眼,哒哒地拖着鞋下楼去了。 “来杯啤酒吧!”陆涤飞给白雁到了杯啤酒。 “不会。”白雁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 “可以学,什么不是学的?” “不想学。什么都值得学吗?” “当然,我绝对是一个好老师。”陆涤飞邪气地勾起一抹笑,“这次江心岛之行,完全是为你安排的。这是我们第二次约会,你可以问一个问题。下次想问,得半个月后了,我要去省城学习。” “你为什么离婚?”白雁冷不丁地问道。 陆涤飞耸耸眉,“你确定要放弃这个机会?” 白雁点点头。 “我们是利益婚姻,现在目的双方都达到,再没有价值可榨取,于是放手,各寻一方天空。”陆涤飞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不是说你们这类人的人不可以后院起火,你这样不是自砸前程?” 陆涤飞哈哈大笑,“不允许三妻四妾,可还是是尊重婚姻自由的。只要不是因为花边新闻而离婚,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哦,陆书记还真能钻道德空子,聪明。”白雁坐直了身子。“离婚原来是这么简单呀!” “不然你以为?” “我以为是迫不得已的选择。结婚,是想和一个人相依相偎,长长久久地过下去,组成一个家,生一个孩子,有血浓于水的亲情,任何器物都不能分割。你怎么舍得离婚呢?” “呃?”这是什么谬论?陆涤飞摇摇头,他听错了不成?“缘份到头,就分了呗!我为人很坦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像某些人为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目的,而假装做出深情款款的样。” “不,你不会比那种人好到哪里去?你这样子,不是个懦夫,就是个混蛋。”白雁似笑非笑,语气却认了真。 陆涤飞目瞪口呆,不住地吞咽着口水,“小丫头,你能讲得具体些吗?” “说你是懦夫,你根本没有勇气做一个合格的丈夫,或者是称职的父亲,你怕家庭束缚住你,从而失去你游戏人间的机会,你更怕担起责任,所以你不敢娶一个你喜欢的人,这样你想走就走,不会有一些牵挂。说你是混蛋,你明明有妻有子,可是你照样在外面声色犬马,自以为风流潇洒。如果真的是利益婚姻,为什么要生孩子?你们是成人,拍拍屁股走人,孩子呢?他没有权利选择父母的,他有什么错,要摊上你们这样的父母,为什么会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也许你会说孩子不会少人疼,物质上会很优裕,这些能和父母的爱相比吗?陆书记,你知道什么是家吗?你疲惫时依靠的一副肩,深夜归来时的一盏灯光,你挫折时一句鼓励的话,你想哭时递过来的一条纸巾,你得意时站在远处的背影......”白雁突然喉间一哽,眼眶红了,她掩饰地端起杯子,忘了是啤酒,不禁露出一脸的痛苦。 陆涤飞没有笑,怔怔地盯着白雁,像第一次认识似的,“是因为你从小没有父亲,所以你才会有这样的感悟吗?其实我想到我的女儿,我的心也是心痛欲裂。” “你的心是一颗优质心,恢复的功能很强。”白雁把一口啤酒生生咽下,讥诮地一笑。 “小丫头,别用你的人生观来看待别人,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地方。你是不是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康剑,其实你的心里早已如明镜一般?” 白雁整个身子又缩进了椅中,“婚姻如同一条船,我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因为船在航行时触礁,或者因为他cao作失误,船迷失了方向,我就要弃船走人?做什么事都可以潇洒,唯独对待家人不能。人都会犯错,都有过去,都有迷茫的时刻,我会帮助他,也会去等待,去努力,不忍轻易放弃。谁能预见下一份姻缘就是良缘?” “如果他不值得呢?” “我会让他因为我而变得值得。” “如果他真的是一根朽木,或者是别有企图的婚姻?” 白雁轻柔地一笑,“我的眼睛不是用来呼吸的,我相信我的眼睛。”然后语气转为无奈,“我会给我想在意的人十次机会,机会用完了......我就承认那是我的命。” 好半天,陆涤飞都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知道吗?小丫头,像你这么大的年纪,不应该说出这么历经岁月沧桑的话。你让我有点心疼了。可惜,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你......到时一定要好好的。”他摇摇头,端起一杯酒咕咕喝下,突地嗓音一低,“有些人还是不要期待太高。小丫头,你是你,康剑是康剑,我与康剑之间的暗战决不会因为你而有半点手软,我本想把你招摹成我的卧底,哈哈,现在失败了。康剑最近和一个姓华的老板走得很近,如果他去你家,你注意一点。说不定那些以后会有什么用呢!” “比如说给你听听?” “我现在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来,小丫头,为我们的失败干一杯。”陆涤飞举起酒杯,白雁轻抿了一口,仰躺在椅中吹风。 听着江水滔滔,不时有一两声江鸟拍翅掠过,可能好久没这样深处大自然了,她不知觉闭上了眼。 康剑上来时,她真的睡着了。 陆涤飞留下来与小西对月畅饮,他抱着白雁下去,轻轻地放平在床上,裙摆不小心压皱成一团,他小心地拉平。灯光下,他突然看到白雁的大腿与臀部之间有两个隐隐的疤痕,像两朵花似的。 他一皱眉,把床前的台灯拧亮了点,想看得仔细些,白雁醒了。 “你.....看见了?”小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怎么一回事,当时伤得很重吗?”他轻轻地抚摸着那两团疤痕,没去想这动作有多亲昵。 白雁拖过薄被遮住身子,“领导,你会不会生炉子?” 他摇摇头。 “夏天,在屋子里做饭太热,我就把炉子拎到院子里。又要做饭,又要做菜,只能一个锅一个锅地来。我刚煮好了饭,把饭锅挪到一边,搁上菜锅,倒上油,发现要换炭了,我小心翼翼地端开油锅,把旧炭夹出来放在一边,新炭放进炉中。嘴里边一直提醒着自已要小心点油锅,没提防脚下的炭渣一滑,油锅扔了出去,我一屁股跌坐在刚才夹出来的火炭上,当时就闻到了rou烤焦的味,于是,就留了这两团印记。呵呵,多好呀,以后我要是跑没了,领导你要找人,这可是一条重要线索。领导,你......咋了?” 康剑一张俊脸白得发青,唇紧紧抿着,搁在她身上的指尖微微哆嗦着。 “痛不痛?”他心戚戚地问。 她秀气地打了个呵欠,“肯定痛了,不过都过去了。” “像这样的事,多不多?” “记不太清了,哦,有一次去水房提水,不知怎么水瓶爆了,一瓶热水从上灌到下,幸好穿了夹裤,皮肤起了几个泡,泡消了就全好了。小的时候,谁没有这些惊险的事,我外婆都说,小孩子要磨,不然长不大的。你看我现在长得多好!”她咯咯地笑着,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脱了鞋,掀开她的被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托起她的肩,把她拥进了自己的怀中,用力地抱着。 “领导......”白雁怯怯地叫了一声。 “别说话,睡吧!”他把手放在她的眼睛上。 这样的拥抱,无关爱,无关情欲,只有满心满腹的怜惜。 白雁乖乖地把头朝向里,偷偷吐了下舌,这好象是他们成婚以来第一次同床共枕哦!嘿嘿! 心跳如鼓。 跳着,跳着,眼睛慢慢地合拢上,她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白雁像做了什么梦,睁开眼就喊“领导,领导......”康剑俯下身,“我在这呢!” 她惶惶然看了他一眼,撒娇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复又睡去,没有看见康剑脸上纠结万分的神情。 第二天的早晨,阳光沿着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白雁长长的睫毛上。睫毛眨了又眨,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康剑冒着青色的胡渣的下巴,心中有股如阳光般温暖的情泛了出来。她忍不住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领导,早!” 康剑微笑地揉揉她的头发,动动僵硬的手臂,“起床,我们去散步。” 一切没有一点的不适应,仿佛这样的早晨最是平常不过。 两个人挤在洗手间里刷牙、洗脸,白雁对着镜子做鬼脸,康剑刮她的鼻子。她给他找t恤、长裤,自己换了件无袖的长裙,缠着他夸了一通才肯出门。 外面,空气是暖暖的,甜甜的。 “那儿有芦苇!”走到江边,白雁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跳了起来,挣开康剑的手,跑了过去,欢喜地折着青色而又宽大的芦叶。 “你要干吗?” “保密。你也来帮我,我要很多很多。”白雁手中很快折了一把,她很内行地揪了把长长的草茎,把芦叶扎起来。 “这个有什么用途吗?”康剑真是好奇极了。 “嘿嘿,有大用途的。” 江心岛的芦苇又密又高,不一会,两个人就折了十多把,白雁宝贝似的抱着。到了别墅,又惹来陆涤飞和小西的询问,她只笑不答。 “小丫头,你这趟之行,好像收获不小。” 白雁甜蜜蜜地回眸看着从外面跟着进来的康剑,肯定地点了点头。 周日,四人离开江心岛,回到滨江。 白雁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十多把芦叶摊开在阳台上,康剑还是猜不出她的意图,不过,家中飘荡着芦叶的清香气,他觉着好像还身处在江心岛。 晚上,康剑被丛仲山一个电话叫去,说是陪国家卫生城市评定组来choucha的人。白雁一个人懒得做饭,拿了两根黄瓜,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啃。 门铃响了。 她跑过去从猫眼里看到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一愣。 “你要找哪位?”她把门打开一条缝,虽然小区的治安非常好,但对于陌生人还是要有一点的警防之心。开了门,这才看到男人脚下放着两箱水果。男人大概是扛着上来的,脸上汗如雨下。 “我......找康剑市长助理。”男人气喘喘地说道。 “他不在家。你是?” “我姓华,叫华兴,是康助的朋友。”男人从夹着的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恭敬地笑着,递给白雁。 华兴?这名字好耳熟,白雁低头看了下名片,吃了一惊。真是人不可貌相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男人竟然是华兴大饭店的老总。 “可是他不在家,你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或者去他办公室也行。”白雁礼貌地把他让进客厅,给他倒了杯冰茶。 华兴呵呵地笑着,打量着房子的布置,“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来认个门。你们结婚时,我刚好出差。”他返身出去,把两箱水果搬了进来。 白雁推辞说不要,华兴笑了,“康夫人,你别和我见外,我和康助是多年的朋友。再说这不值几个钱的水果够不到收贿的,只是我的心意。” 白雁窘然,不知怎么,对这位华老板有点排斥,不喜欢他浑身上下的市侩气。 华兴到也识趣,喝完一杯茶,就起身告辞。临走时,一再让白雁去华兴大饭店玩,带朋友去唱歌,去吃饭都行。“我建华兴大饭店时,还开发了几幢单身公寓,带装璜的,你有朋友想买,我给你打折。”华老板又加了一句。 白雁礼貌地道了谢。 门关上,她便给康剑打电话,汇报华老板来方一事。康剑哦了一声,身边好像有许多人,他只说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便挂电话。 白雁愣愣的,这是不是好像就证实华兴说的话是真的? 天气闷热,水果不宜存放。她打开纸箱,一箱子美国进口红提,一箱子台湾产的爱文芒果,颗颗饱满无瑕,犹如艺术品一般。 老天,这些水果真不值几个钱的话,人民币升值的空间还很大呀!白雁斜了斜嘴。 ******** 康剑很早就知道当官是一种高危行业,也是一种智慧艺术。 职位越是高,越危险。在一切法纪面前,你必须自然约束,必须完完全全排除掉一切侥幸心理,连擦边球也不要指望。否则,任何程度的疏忽,都有可能导致灭顶之灾。那些在权力面前恭谦诌媚的人,那些千方百计来讨好来贿赂、像苍蝇一样赶不散的人,不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在理论上,他们都有可能是要你命的隐形杀手。 可是话又说回来,你要是真的自命清高,事事与人划清界线,把清正廉洁挂在嘴边,那又不利于开展工作。如同古代的九五之尊,在满朝文武中,他需要忠臣为国效力,他也需要小人帮着他牢牢控制住中央政权。光用忠臣,或者光用小人,都是不利于国家发展的。世间万物,有圆有方才显得美丽。 这就出现了个难题,又要在河边走,又要不湿脚,怎么办? 此时,就是看一个人的领导能力和长袖善舞的水平了。 康剑刚到滨江时,并没有分管城建,而是跟在常务市长后面熟悉情况。常务市长和丛仲山一样,是官场上的老江湖。对于看得见功效的事,会揽在手中,而对于一些又得罪人又棘手的事,就交给康剑。 在本省几个地级市中,滨江算是财政收入排行在前的大市,这一年都八月了,财政收入却总上不去。丛仲山要政绩,在省委书记面前拍胸脯,说今年滨江市一定会有二十家税收超五千万的民营企业。 为了这个目标,他又是开动员大会,又是分组到各企业催收,收效甚微。康剑跑了几家企业,调查了下,心里有了底。 他对丛仲山说,之所以企业的税收上不来,是因为各企业都在观望中,怕谁先漏了底,对别的企业有压力,这就需要有一个领头羊的出现。 丛仲山说,那怎么办? 康剑淡淡地一笑。 第二天晚上,市政府在政府宾馆摆了几桌酒席,出席的有政府四套班子,还有滨江市资产超亿的各大企业的老总。 老总们是盛装出场,男性大都理过或染过头发,衣着笔挺,领带鲜亮;女性大都化过妆,穿得尽量讲究。领导们当然就更是仪表堂堂。就在这一群人之中,出现了一个穿衬衫、牛仔裤的年轻身影,无疑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一开始,老总们都以为是哪个部门新来的秘书,后来丛仲山一介绍,大吃一惊,此生系出名门,年纪轻轻,已位于市长助理一职,日后那还了得。 丛仲山说,今晚不谈工作,只是个联谊,感谢各位老总对滨江市做出的贡献。 康剑是最后一拨向各位老总们敬酒的,“康剑刚到滨江,请各位老总多多支持。”说完,很豪气地先干为敬。 老总们对康剑的亲和作风,立刻就刮目相看。 酒过三巡,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端着杯酒来到康剑面前,“康助,咱华兴集团响应你的号召,支持你的工作,明天早晨八点,我让会计带支票到税务局,先缴一个亿。”说完,他就当着康剑的面,给会计打了电话。 矮胖男人就是华兴。华兴集团旗下有华兴大饭店,还有华兴房地产开发公司,另外还有两家广告公司。 第二天,华兴集团五千万的税收就进了税务局的账号。然后,其他企业也陆陆续续地税款到账。 康剑就这样认识了华兴。 康剑内心里是极看不上华兴的:初中毕业连高中都没考上,在社会上混了两年,被家里找关系硬送去当了汽车兵,复员回来,跟一伙商贩跑长途。仗着家里的背景,运违禁的货敢玩儿命冲卡子。因此出了名,也因此认识了现在的老婆。老婆不是美女,却给他带来财运。他先从房地产起家,就是靠太太当银行行长的舅舅贷的款。他做生意跟他开车走私一样胆大妄为,几年下来,就做到上亿的身家。只可惜他那点儿野性有限,不到四十岁就差不多成了一堆纵欲的灰烬,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到一点轮廓,像是一团和稀了的面,随时都会淌开来。他在办公室里挂了一幅电脑合成的照片,头是自已的,身子是施瓦辛格的,肌rou块山岳似的连绵起伏,肌肤表面汹涌的血管暴跳怒张。 虽然看不上华兴,康剑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华兴属于很讲义气,又很懂分寸,知进退的那种人。 康剑有一次发烧得厉害,不得不上医院输液,刚躺下不久,床前就开始了络绎不绝的探视,医护人员挡也挡不住,康剑忍不住就发了火。可是,华兴就不在此列。可当康剑输完液回到招待所,华兴大饭店的厨师已把熬好的鸡汤、香浓的五谷粥、小菜摆在了桌上。 逢年过节,康剑住的房间都快被来访者踏平了门槛,结果当然是被康剑扫地出门,这种时候,华兴也是不露面的,他总说,不能拖康助的后腿,支持康助的工作比送什么都好。 而在平时,他却是康剑房间的座上客,吃个饭,喝喝茶,送点小礼品,稍微贵重些的,康剑就会退回。 康剑有时会给予他一定的照顾。 康剑一分管城建,这个城市每一个重要地段和场所发布户外广告的媒体,都必须得到他的批准。他把市中心最好的广告媒体批给了华兴,还为华兴介绍了有实力的客户。 照顾多了,华兴想回报,康剑不接受。渐渐的,华兴就觉着欠了康剑许多,他本以为康剑年轻,可以轻易地为他所用,现在他却被康剑钓得上不上、下不下。 有时他不免悄悄琢磨,这个康助对自己这么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现在,他似乎有了答案。男人么,莫非就那档子事,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华兴一路微笑着走进康剑的办公室,简单正在向康剑汇报工作,看到华兴进来,忙倒茶让坐。 华兴对于康剑身边的人,也都像对待亲人般的关心、热情。 “华总,你先坐着,我去赶个材料。”简单打个招呼,就出去了。 康剑没有像平时一样,拿华兴开个玩笑,然后再问他有什么事。这种政府办公室,一般人不会过来闲逛的,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今天,康剑的眉心拧成了个川字,眼神冷冷的。 华兴坐下,“林市长找我过来,说下个月,全省有个环保会议在滨江开,华兴大饭店也是接待的饭店之一,让我做好准备。事情谈好,我过来和康助打个招呼。” “哦。”康剑瞥了眼桌上摊着的文件,“那和别的市长都打过招呼了吗?” 华兴呵呵地笑,当然听得出康剑口气中的不悦,忙自我检讨:“康助,我前天是冒昧上门贺喜的,不该错过你的大喜的日子,没想到你不在。” “就这样?”康剑挑眉斜睨着他。这个华兴才不是上门贺喜,他是故意去看白雁的。这人是人精,先混个眼熟,以后就会寻到白雁的医院,慢慢接近白雁,从而掐住他的命门。 真是大错特错,康剑心里面冷冷一笑。 “其他还能怎样?康助命真好,夫人很漂亮,很年轻,为人又好,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华兴是真有一点羡慕,康夫人看上去和她女儿差不多大,可是多灵秀呀! 康剑的脸更青了,公事公办地说道:“以后有事给简秘书打电话说明,或者到我办公室来,不要公私乱扯。我爱人讨厌我在家谈工作。” 华兴挠挠头,也不生气,“那是,那是,新婚燕尔么,卿卿我我,怎么能用工作煞风景呢?” “你还有事吗?”康剑站起来,这是一个逐客的动作。 “上次,你有个亲戚去看的单身公寓,现在已经装修好,正式对外出租。这是钥匙,请康助转交给你的亲戚,如果她喜欢,让她到售楼部办下手续。我有件事拜托康助,我给老婆买了辆车,她嫌颜色不好。康助认识的人多,看有没有人喜欢?我想转手卖掉。”华兴从手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康剑的桌上。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康剑微闭下眼,“我会放在心上的。”话中有话。 “康助,听说旧城改造要开始对外招标,咱们华兴集团能报名吗?” “当然,你们有这样的建筑资格,完全可以竞标。” 该说的,该点的,全部到位。 华兴笑吟吟地对着康剑一拱手。 “好的,那康助你忙,我不打扰了,告辞。”华兴本来就矮,再哈着个腰,人又胖,就像五大郎似的向外滚着。 康剑到是把他一直送到门外,然后回转了身。 坐到椅中,把文件挪开,拿起钥匙,眉头紧蹙着。好一会,他先起身,去掩了门,走到窗外,掏出手机,快速地按了几个数字。 “桐桐,在学校吗?” “我不在学校,还能在哪?又不比你,上天入地,神出鬼没。”伊桐桐的语气很平,平静中又隐含着一丝幽怨。周末打了十多通电话,他才接了一次,人居然还在江心岛。 康剑耸了耸眉,“明天下午有没有课?” “有一堂。有事吗?” “嗯,我想和你见个面。” “你可以吗?你不回去陪你的娇妻?”伊桐桐酸溜溜地问道。 “你几点能抽得出时间?五点。行吗?” “康助决定了,谁敢说不行。” “还到那个咖啡厅。” “嗯!”这一声,伊桐桐语音拉得很长,听着,温柔如水,悠远绵软。 傍晚,康剑回家。 简单现在是他的秘书兼司机,车一直开到楼下。他站在楼梯口,仰望着自家楼层的窗户,餐厅的灯亮着,白雁已经先到家了。 他没有立即上楼,而是折身沿着小区里的石子铺就的小径,慢慢绕着圈。 没有一丝风,黄昏是静静的,林荫路是静静的,路两边粗壮的大树沉默着,种满莲花的一方小池不起涟漪,可是他的心里却是波翻浪涌,奔腾不息。 和伊桐桐通过电话之后,康剑就无法平静了。 与伊桐桐分手之后,两个人就失去了联系。可在他到了滨江工作不到半年,他又看到了她。她辞去了报社记者的工作,到滨江一中做了美术老师。 美术是她的专业,很快,她就在工作上做得有声有色。 滨江不比省城,没那么多人熟悉他们。他请她吃饭,小馆子,在郊区。伊桐桐吃着吃着,哭了起来,她说她真的很爱他,怎么努力,她都没有办法忘记他,被相思煎熬着,不得已追到了滨江。她知道她对他有愧,让他受到了牵累。她不奢望他原谅她,肯求他能给她一次机会,两人重新开始。 他听着,也没特别感动,开玩笑说道:“如果我不是康云林的儿子,不是滨江市的市长助理,你会追过来吗?” 伊桐桐脸色当时大变,泪像珠子似的往下掉,什么也没说,一个劲地猛灌酒,直到彻底把自己放倒。 他送她回去的。她和一个同事合租的公寓,那天晚上,同事不在。伊桐桐没有开灯,在黑暗里抓住他,说他是个冷血动物,她不是故意隐瞒有男友的,而是爱情突然来到眼前,不隐瞒怎么能相爱?她也是受害者,可是他却在那种时候和她分手,她痛得人都像裂成了两半,他却是一走了之,好象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想我吗? 伊桐桐说着说着,突然把guntang的身子往他怀里钻,唇急促地地吻住他。 他当时不知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见不得她哭,也许是心里对她有一丝留恋,也许是两具身体太熟悉了,也许......是酒喝多了,当她的手点着了他全身的火焰,他抱住了她,倒向了后面的床。 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样的继续,是因为爱才有了欲,还是因为欲而在一起? 窗外漫进来的邻家灯火和路灯的微光给他们的身体镀上一层乳黄的光泽,他们实在是太渴了,狂热地啜饮着对方。康剑觉得自已堵塞了半年的毛孔,现在被一股春风吹过,狂放地张开了。 一切终于安静下来,伊桐桐伏在他的胸前,疲累地睡着了,康剑却睁眼到凌晨。 怕被别人看见,他天没亮就下了楼。 坐在出租车里,康剑揉着酸痛的脖颈,心情有点凝重。 从那以后,他们经常会在周末的夜晚见面,有时是一起吃饭,有时一起喝喝咖啡,有时在酒店一起过夜。因为他们各自住的地方都不适合纵情欢爱。但不管干什么,康剑都会挑隐蔽而又安静的地方,四周都是陌生人。 伊桐桐曾经疑惑地问过他,他到底爱不爱她,她是不是配不上他? “桐桐,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的。”他回答道,“我们这样子不好吗?” “这样子好什么?我们明明都是单身男女,我却像你的地下情妇似的。我想结婚,想有我们的孩子。”伊桐桐苦笑。 “我不相信婚姻,不相信男女之间在爱情里会保持永远的忠诚。我不想欺骗你,你不能接受,我可以理解。”他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冷漠。 伊桐桐还是妥协了,“婚姻只是个形式,如果你能只爱我一个人,我们就这样吧!” 两个人继续在一起,继续在没人认识的地方见面、吃饭、喝茶。 偶尔,伊桐桐会因为朋友或者亲戚的事找他帮忙,在能力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他都会答应。他也会给伊桐桐送花、衣服、饰品,和宠女友的其他男人一个样。 “康剑,你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有时,伊桐桐会缠着他问。 他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幼稚!” 他在初遇伊桐桐时,爱情曾像一道明亮的焰火,在天空闪烁着绚丽的光泽,但很快就成了一滩灰烬。不全是因为伊桐桐的前男友,而是他觉着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能对某件事某个人做到永恒不变,包括他自己。 伊桐桐现在于他,是习惯,像工作上有默契、不让人cao心的伙伴。 他最终还是欺骗了这个伙伴,他遇到了白雁。 他向伊桐桐提出分手,伊桐桐先是气得跳起,骂他是负心汉,是伪君子,撕裂了他的衣衫,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摔碎,然后哭了,哭着求他回头。 他吃了秤砣,铁了心。 “那么,我......们仍像以前那样好不好?”最后,伊桐桐退一步。 他面无表情,“不要羞辱自己,这样子对你不公平。” “我不在意。只要不失去你,尊严又算什么?康剑,好不好?” 他沉默不答。 伊桐桐开始对他电话轰炸,他不得不经常关机。她发短信,他坚持不回。对她,他真的做得很绝情。 结婚前一夜,伊桐桐给他发了条短信,“康剑,从明天起,你就是别人的丈夫。今晚,我们再见一面,然后我会慢慢地把你忘掉。如果你不来,我就从十四楼跳下去。” 他赶到了她定的酒店房间,推开门,她像一条光洁的美人鱼,扑了过来,妩媚、诱人,眼神晶亮,“康剑,今夜,你是我的,我的,我的......” 他心一软,伸出手,把她揽入了怀中。 离开时,两人口头约定,以后就做普通朋友。 “我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薄薄的晨光中,伊桐桐包在被子里,被角下滑,露出雪白的双肩。 “当然。”他替她掖好被角,穿好衣服,急匆匆地走了。 事实证明,口头约定一点压制力都没有。 婚后,伊桐桐给他打电话时,有大半时间在哭,一小半时间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而且打电话的时间,不分昼夜,不分场合,接晚了,她就会发来短信,语气间悲观绝望,看破红尘。 他不放心,追过去。但只要见到他,她就笑逐颜开,没事人似的,优雅而又从容。和他谈艺术,谈旅游,谈时下流行的话题,甚至还会问问他的工作,只字不提爱,但会问起白雁,那时,她的口气是酸溜溜的。 两个人见面的次数,现在反到比从前多了许多。 康剑吐了口气,拧眉抬起头,不知何时,暮色已经四临,本来就混浊不清的天空越来越昏暗,他往家走去。 一开门,就闻见一股诱人的香味。 他闻香寻到厨房。白雁头上扎着个海盗船长似的头巾,腰间扎着条碎花围裙,正在灶台上和面,面有点稀,一边的案板上,有红萝卜丝,细白的虾米,碧绿的香菜,只见她俐落地在面里打了两个鸡蛋,放进虾米,灶上,铁锅里油炸得啪啪作响。 白雁把和好的面倒进锅里,铲子轻轻一抹,堆在锅里的面神奇地贴到锅边上,成了一张圆圆的饼,薄薄的,黄黄的,往外冒着气孔,她撒上胡萝卜丝,然后把饼翻了个个,再撒上一层香菜,诱人的香气就是这样出来的。 康剑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你这是做的什么?” 白雁没有听到他进门的声音,一惊,回过身,“你是贞子吗?好吓人。” 康剑抬手拍了下她的头,“现在还早,贞子没起床呢!这到底是什么?”白雁关了火,铲子当刀,把饼切成几块,放进盘中,有黄有红有绿有白,诱眼又诱胃。 “这个呀,是在云县蛋饼的基础上进行创造的白雁的独门绝艺。去,洗手。”白雁推了康剑一把。 这可能是康剑吃得最开胃的一顿晚饭了,大麦与米混合熬成的粥,吹得温凉,又清火又爽口,切得薄薄的酱瓜片,凉拌枸杞头,咸蛋黄拌豆腐,再加上白雁的独门绝艺。 康剑对吃不算很讲究,康云林和李心霞都不会做饭,家里请的保姆是东北人,只能说可以把饭做熟,其他就不能要求了。 上学时吃食堂,工作后应酬,这样那样的酒席,山珍海味,潮菜川菜,中餐西餐,什么都吃过,康剑就没对哪一道特别怀恋过。 可现在,他看着盘子里最后一片饼,忍不住开始期待下一次白雁再次施展独门绝艺了。 “领导,好吃吗?”白雁甜蜜蜜地笑着,把装饼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一推。 他很实事求是地点点头。 白雁看着他,更加笑得像偷到腥的猫。 “你干吗笑成那样?”他被她看得发毛。 “领导,你知道吗?你吃得不是饼,而是我的爱心!我可是想着领导在外面吃得油腻,怕他年纪不大,就血压高血脂高的。我绞尽脑汁做出这桌可口又养生的晚餐,只为领导你哦。你说,娶到我这样的老婆,是不是三生有幸?”她晃着头巾,手托下巴,长睫毛扑闪扑闪的。 康剑正要夹饼的筷子戛然停在半空中。 “怎么了?” 他一本正经地回道:“这块爱心,我要留下珍藏。” “那藏在哪呢?” “揣在怀里?会融化的!放在冰箱里?会变质的!那......” “吃进你的嘴里,是最安全的。”白雁替他作了回答。 为了感激白雁的“爱心”大放送,康剑主动要求洗碗。 “领导,那个豆腐放到明天会酸,倒了,酱瓜要用保鲜纸包好放进冰箱。锅滴干了水才放到灶上,不然会锈,碗要一个个擦干了再放进柜子里,抹布用完要洗净摊开......”白雁交待完毕,这才上楼洗澡。 康剑埋头水池,叹息,这到底是谁领导谁呀? “领导,”刚上楼的人,又风风火火地冲下来,“我钱包里没有钱了,天这么热,我不想去银行取。你有吗?”她把瘪瘪的钱包递到他面前,嘴撅着。 “钱包在我裤子后面的袋里,自已取。”康剑两手都是洗洁净的泡沫,没办法腾出来。 白雁娇柔地弯起嘴角,掏出钱包,抽了几张,“领导,你工资卡在我这儿,这里面的钱哪来的?” “抢的。”康剑瞪了她一眼。 “在哪抢的,有这么好的事?明天带我去。” “干吗要等明天?一会洗完碗,我们就去。” 白雁在他身后扮了个鬼脸,“那我们俩就成了中国版的《新抢钱夫妇》了。” “真贫,还不洗澡去。”康剑笑,不知道自已的口气有多么的宠溺。 “是,领导!”白雁咯咯笑着又上了楼。 洗完澡下来,康剑也在楼下浴室洗好澡了。白雁端着洗好的红提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康剑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领导,你今天不忙国事了?”白雁眨眨眼。 “今天,天下无事。”康剑捏了颗红提放进嘴里。 “那陪我看电视。”白雁挪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头搁在他的肩上。 “白雁,你把客房收拾收拾,下周一,我。。。。。。mama要来住一阵。” 白雁一愣,忙坐直了。 下周一?那不是......正好团聚呀,“那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也一起过来?” 康剑声音一冷,“他忙。” “哦。领导,我有一点小紧张哎!” “紧张什么?” “丑媳妇要见婆婆啊!领导,你mama什么样?” “没有你mama漂亮。”康剑斜睨着白雁,眸中隐含着一丝愤怒、阴寒。 “像我mama那样,世上能有几人。”白雁笑意浅浅。 “你很得意?” 白雁扭过头,伸手去撩他的发角,“领导,你在四川读大学的吗?” “......” “听说那里的变脸术很是厉害。” 康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白雁......”他咬牙切齿。 白雁“嘿嘿”笑两声。 “领导,我与我mama,剪得断的是脐带,剪不断的是血缘。”她状似随意说道,眼里有无奈,有忧伤,但她把脸别了过去,康剑看不到。 康剑脸上僵硬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 电视里在播《晚间新闻》,主播们神情严肃地说某省国民产值增幅多少,某地区粮食产量有望达到多少万吨,白雁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领导,我们讲话吧!”她推推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康剑。 “说什么?” “你明晚回家吃饭吗?” “我......明晚和一个朋友有约。”康剑的眼神从屏幕上缓缓移向白雁。 “嗯。”白雁又打了个呵欠。 “你......不好奇是什么样的朋友吗?”康剑眉头不自觉地又皱起了。 “你能有什么样的朋友?陆涤飞?不然就是那个长这个主任,头发像地中海,肚子像山峰。” “我就不能有异性朋友吗?” “有,你那个圈子里,和你同一层次的,不是你阿姨,就是你大妈级的,一个个赛男人,巾帼不让须眉。” 康剑自信心大挫,“你就认为我身边没有年轻貌美的女子?” “有又怎样?”白雁困得眼皮都要粘上了,枕在他的臂弯上,“网上都说嫁人要嫁公务员,公务员受压制多,环境相对良好,有学历,有理智,这样的婚姻给人一种安全感。你是公务员的领导,素质那就更更更高了,我相信领导,无条件的。而且我对自己也有信心呀,这世上,谁能代替我呢?我就是看中领导的人品,才嫁的,不然我才不要这样委屈。领导,其实,你才应多担心我,医院那是什么地方?俊男靓女,斯文儒雅,风度翩翩,有环境有时间发展绯闻的,可我心中有领导,那儿就是坛污水,我也会开出莲花来,呵呵,这是夸张,但是事实。” 康剑蓦地哆嗦了下,颈后根根寒毛倒立,好像在一个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射过来,透过他的衣衫,他的肌肤,直戳进他赤裸裸的灵魂。 “领导,很热吗?”白雁摸到他一手的汗渍。 “有......有一点。” “领导,那你把空调打低点,我先睡了。”她揉着眼坐起身,吻吻康剑的脸腮,恍恍惚惚地往楼上走去。 “小心。”康剑小心地捞住差点撞到栏杆的她。“一级级的上,别急。” 他揽住她的腰。 “我家领导真好。”白雁闭上眼,把身体的力量依向他。 康剑嘴角抽搐个不停。 “领导,晚安。”在卧室门口,白雁挥了下手,关上门。 康剑盯着那密密严严的大门,咬了下嘴唇,突然想抽烟,他咚咚地又下了楼。 夜深人静,外面起了风,吹在身上有一丝凉意。他点着烟,猛吸了几口,想着躺在卧室里的老婆。明明精灵古怪的,为什么她从来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一丝质疑呢? 他曾经准备了好几个答案来回答她,为什么分居?为什么他对她时而热时而冷? 他有时都觉得自己做得别扭,可是她却比他适应得好多了,差不多是乐在其中。 她调侃,她撒娇,她挪揄,似春日花雨,又似绵里藏针,谈笑间,能令干戈成玉帛。他如同雾里看花,花没见着,到在雾里迷失了方向。 这样的白雁,不是他想要的。他想她深爱他,痴恋他,崇拜他,无务件地为他折服,就像她是天上飞着的风筝,但线却握在他的手中,永远不会超出他的掌控。 而现在,似乎角色的分工偷换了。 问题出在哪呢?明明每一步都没有走错呀! 越想越不明白。 康剑又是一夜辗转难眠,书房里空调打得很低。早晨起来,头昏脑胀,鼻子堵塞,眼皮跳个不停,心慌乱地怦怦直跳。 今天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吧?康剑唯心地拍着眼睛,心情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