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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脆生的果子逐渐染上手心的温度,李明琅垂眸,牙色的灯罩里烛火荜拨作响,暖黄的烛光映在她卷翘的睫毛上,落下浅浅的灰影。 距离天行皇帝驾崩还有三年,到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李明琅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最起码在两年内,她得尽力丰盈羽翼,等乱世来临才有可能护住她认识的人,保护整座云湘城。 “翠翠,你说我把镖局卖了,拿着银钱带你和刘叔、厨房的王婶一起去南洋闯荡如何?” 翠翠盛一碗药香浓郁的参汤,摆在她面前,听到这话不由失笑:“小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好好的为何要去吃那份苦?南洋多远呀。奴婢只想留在云湘城,守着小姐,等小姐嫁人了我也跟过去,过上好日子。” 李明琅掐一下翠翠的胳膊:“美得你,天天磨磨蹭蹭的在茶房躲懒,还想过好日子呢。” 翠翠龇牙咧嘴,吃痛道:“反正我不去,听说那边的人会吃人,还有毒蛇、瘴气,听着就害怕。云湘城是我们的家,奴婢哪儿也不去。”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看她急了,李明琅赶忙止住话头,“你说的不错,该走的不是我们,是那些想为非作歹的人。” 翠翠才十二三岁,见李明琅神色凝重,吓了一跳:“小姐,出什么事啦?” “没什么。”李明琅眉尾一扬,“吃你的饭去。” 调羹慢悠悠地在白瓷汤碗中搅动,李明琅盯着荡开的一道道涟漪,心想,她才不管皇帝的椅子上坐的是谁,哪怕坐一条狗,也不能乱叫乱吠,把她的小日子搅和得一团糟。 有谁敢来坏了她的心情,就提起她爹的斧子把人赶出去。 南城门左近的云生镖局,一扫前些日子的萧条破败,方正开阔的前院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张镖头用衣角擦拭一把宽阔厚重的长刀,口中嘟嘟囔囔:“知道的说咱们是镖局,不知道的就该说这是丐帮大会了。” 密密麻麻大几十号人全是李明琅招揽的乞儿、闲汉。他们衣衫褴褛,粗服乱头,许多人都光着脚,稍好一些的踩着破破烂烂的草鞋。好些人面黄肌瘦,看着张镖头手边的一盘瓜果眼睛发绿,若非那柄钢刀瞧着削铁如泥,早就有脸皮厚的凑上去讨要。 与之截然不同的是镖局的正牌镖师们,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哪怕是尚未入册的镖局武士和打杂小厮,也都衣衫崭新、立整,腰板笔直。他们站在这群新来的人身旁,一边像官,一边像贼。 李明琅姗姗来迟,她仍穿一身素服。只不过,今日的她将束手束脚的百褶裙和比甲换成了一身劲装。 月白的斗篷翻飞起波浪,簇新马靴的绣线在日光下闪烁银光。她身形高挑,英姿飒爽的样子不像个文弱的大小姐,倒像个出入战场的女将军。 “人都来齐了?”李明琅笑盈盈地坐在上首,林师爷和张镖头一左一右,一文一武坐在她身侧。 她有些紧张,却不耽误在心里暗笑,观音菩萨身旁有金童玉女,她身边得用的却是一个申公豹一个张飞。 “谢少侠。”李明琅颔首,看向站在队首,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男人。 谢钰同样一身白衣,系了条鸦青腰带,嵌着玉扣,眉目俊朗,嘴角融着一抹清淡的微笑。 “见过李当家。” 李明琅笑意更浓,招手让谢钰站到她身后,而后才坐直了身子,清一清嗓子,道:“各位同僚,未来的云生镖局镖师们,你们应当都认识我,那就不多说废话。往后大家一起做事,就记住两句话,令行禁止,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李明琅环视一圈,看到几个人眼睛跟轱辘似的瞎转,但大多数人都垂头耷脑的,看着畏畏缩缩。 “还有一句,是手脚干净。如果有人被我知道做了偷鸡摸狗的事,就不要怪我李明琅不客气。” 她取下挂在腰间的金乌弩,又道:“此弩名为金乌,是我娘留下的遗物,二十步内箭无虚发。若是主家的货物少了一分一毫,我就拿这弩废了你们的手。” 人群猝然一静。张镖头怔怔地看着那艳红的金乌弩,林师爷捋一捋长须。新来的乞儿地痞们交头接耳,有人恐惧,却也有人没把李明琅的话当回事。 “还有什么问题吗?”李明琅扬声问。 “哈哈,有的,有的!”一个细眯眼,面色蜡黄,满脸油滑的闲汉举起手,“东家,您也要跟咱们这些人一块做事么?没见着您,我没力气,只是您细皮嫩rou的,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呐?” 闲汉身边几人都嬉笑出声,推推搡搡的,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李明琅却是不恼。她从小姿色过人,这种人她见得多了,把二两rou悬在脑袋上招摇过市,遇到未出阁的姑娘就调笑,遇到妇人婆子就污言秽语。滚刀rou似的,一条烂命,也不怕被人打回去。 “我正缺一个人来杀鸡儆猴,你倒配合得紧,自个儿跳出来了。”李明琅轻笑,举起金乌弩,侧过身,眯上右眼。 金乌弩的望山山坳处正对那群嘻嘻哈哈的流氓匹夫,李明琅满意地看到他们脸色一僵,准心移到哪,哪的人就矮下身子。 肩头忽地一沉,李明琅身形一顿,看向点在她肩膀上的一柄白色剑鞘。 有人温温柔柔地说:“当家的,大可不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