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肖希希斜斜倚靠在窗边，看似懒懒的姿态，微蹙的眉心却泄露了所有的情绪，惊愕，诡异，到现在的不解，太多的情绪交织在心头，只觉得茫然一片，募得，便想起密林中那暗沉的一夜，那个将自己抱在怀中的身躯，那样的温暖和安全曾令她一度以为是师兄从天而降，醒来后看到的却是那张俊美中带着几分邪侫的面庞，他悠悠然的挑起唇角，似笑非笑着问：本殿下同王妃的师兄很相像么？ 埋在心头的某些记忆陡然间划过脑际，那些本该很遥远，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的往事就那么诡异的浮上了心头，诡异的将自己牵连其中，心头没来由的有些慌乱，有些闷堵的感觉，急于宣泄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下意识的，肖希希想到的是穆瑾呢？与杜云纤相处那么长的时日，他知道的杜云纤，或者说他所以为的杜云纤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若是他知晓杜云纤竟然是耀月王子的属下，不知会作何感想？ 整整一个晚上，肖希希翻来覆去的想的都是这些烦乱的事情，一夜未眠…… 天际蒙蒙亮起的时候，肖希希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等到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是看着窗外早已一片昏暗，惺忪的眸怔忡了好一会儿，方才意识到许是自己睡了整整一日了。 探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际，思绪依然是昏昏沉沉的，胃里一阵阵的紧缩，想想已经一天一夜了，会不饿，才怪！ 坐起身子，正打算更衣起来，却听到门轻轻的响动声，下意识的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耳聆听，依稀是说话的声音，间或还有柳翠应答的声音。 没有太多思忖的时间，肖希希抬眸，看着越过屏风走来的身形。 “醒了？”穆瑾一怔，而后含笑问着。 “恩。”肖希希点点首，凝眸看向他，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疲惫，眼窝处有圈暗影，心里不禁暗忖着，难道他昨晚在王府里一夜没有休息么？ “饿了么？”穆瑾柔声问着，身形已经靠近床榻，落座了床沿，离得肖希希近了许多。 勾唇扬起一抹弧度，肖希希啼笑皆非：“不要在醒来的第一句话就问我饿不饿？难道我的人生里除了睡就是吃么？” 闻言，穆瑾也轻轻笑开来，看着面前人的目光里也多了些许调侃，探手在她娇俏的鼻头上轻轻刮了下：“在你肖希希的人生里难道还有什么是比吃和睡重要的么？”语气虽然戏谑，却带着一丝终于放下心的叹息，看她如此的摸样，终于确定那些红花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负累，还好，真的还好！他不止一次的庆幸，希希没事，如果真的有什么……那样的结果是他不敢去想象也无法承受的！ “当然有比吃和睡更重要的！”肖希希不置可否的笑着摇了摇头。 “哦，什么？”穆瑾疑惑的问道。 肖希希狡黠的一笑：“不告诉你！”说着，身子已经移动。 而穆瑾的动作俨然比她更快一步，在肖希希欲有动作的时候，他已经自屏风上取下了罗裙。 肖希希一时怔在那里，任由穆瑾解开她贴身的亵衣，替她换上罗裙，而后一一系好。 曾经他们之间比这更亲密的动作都有过，而肖希希却是从未有过的不自然，看向穆瑾，却发现他的眼神和动作里除了温柔和关心，并无其他，心里有一角泛起淡淡的涟漪，却是怎的都挥之不去…… 这些日子来，他所做的一切，她都瞧在眼里，记在心里，表哥说她倔强，师姐说她执拗，何而不给穆瑾一次机会？其实不是不给，只是不敢再给，因为她不确定他的心意，是的，即使在知道他的心里有她时，她也不敢确定，因为她的表姐，东方明珠，那个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女子就像是一根刺横亘在他们之间，拔不掉，剔不出…… 她清楚穆瑾的过去，知道他的风流，是因为笃定他的心从来没有再那些人身上停留过，包括杜云纤，所以她才可以坦然的去面对和接受那些，可是，她知道了东方明珠，知道了原来那样风流随性的他心里也曾经住着一个或者是一直都存在着一个女子，始终在某个角落里，不管发生多少事情，不管来去过多少女子，她始终在那个地方，稳稳的立着，这对于肖希希来说，是无论怎样都无法去接受和面对的！ “我不会逃避，因为我不是有愧的那一方，但是我也不会面对，因为我要忘记！”那一日，她如是对着穆瑾说，所以他才会那样沉痛而又忧伤的看着她。 可是真的就如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忘记了么？会么？可以么？ 答案怕是只有自己心里才知晓吧！ “发什么呆呢？”穆瑾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一脸好笑的望着她。他一览春色却不敢轻举妄动，隐忍的难受，可是这丫头却早已出神不知神游到了哪里！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发呆了？”肖希希倏然回神，上挑着眉角，反问着，一脸的抵死不承认的表情。 穆瑾哪里会瞧不出她美眸里一瞬间的闪躲，心里早已笑意盎然，面上倒是一派平静，只是将她稍稍凌乱的发丝拨至耳后，动作温柔，自然至极。 又是一个怔神，怎么今日她特别容易走神呢？ 肖希希还未有任何动作，只觉得脚下一轻，凝眸望去，才发现搭在床沿处的双脚已经被一双修长的手臂拢住。 只见穆瑾半蹲着身子，将她的双脚搁置在自己弯下的双膝上，另一只手已经取过放在榻下的鞋子…… 心弦某处陡然窜上一抹熟悉的悸动，恍然记起，某一日的某一个清晨，他似乎也是这般，俯身为她执起鞋子。 待回过神时，穆瑾已经站起身子，微微俯首看着她，依然是那样如沐春风般的笑意，没有戏谑，只有满眼的温柔。 “呃，那个，穆瑾，你……”肖希希竟然一时语无伦次了，有几分尴尬，几分不自然。 穆瑾似是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轻轻一笑，低柔的嗓音便散在了空气中。 “希希，我说过会一辈子为你穿鞋，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亦是如此！”穆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满满的坚定。 “穆瑾，你这又是何必呢？”肖希希眼里敛上了几许复杂的光芒，喃喃的问着，仿若是在对着自己，又仿若是对着别人。 穆瑾面上的笑意骤然隐去，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涩，缓缓的，他蹲下身子，与坐在床榻边的肖希希平视着，微微蹙起的眉心，眸里凝结着大片的忧伤，唇启，他问着：“希希，我只想问你，若我回头，你，还在不在？”是他没有正视自己的感情，总以为希希会在那里，不会离开，正因为有了那样一次心灰意冷的失望，所以才没有轻易的说出爱，只想小心的去呵护，却忘了，在感情的世界里，更多的应该是包容和信任！ 肖希希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看着这个自己曾经认定要执子之手的人，他问若他回头，她还在不在？ 在么？其实，她从未离开吧，想要忘记，却发现愈是刻意的东西，愈是那样深的埋在了心底，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不知道还可不可以去相信一次？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么大的信心…… 到了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女人一旦爱上，无疑都是脆弱而怯懦的…… 天候日渐回暖，带着春天特有的气息，可是在这样本该春暖花开的时候，边疆的战事却是愈发吃紧，而京都内的王孙贵族却仍是歌舞升平…… 一连好些日子了，穆瑾都没有再出现过，关于边疆的战事，肖希希早已略有耳闻，因为爹也很是忙碌，前几日回敬懿侯府时，曾听娘无意提起，说穆瑾这段日子似乎经常被皇上招进皇宫去…… 而师兄也已经很多很多日子未曾谋面了，甚至在她被杜云纤陷害的那些日子里，也没有出现过，而师兄从来不会这帮无故离开，甚至是连告别都没有。 肖希希有时心里会莫名的突起一阵慌乱，待稍稍平息过后才会略略好转，可是那种悸动却犹在…… 穆瑾的父亲穆恩年戎马边疆，年岁却日渐长，而穆瑾又是他唯一的儿子，皇上此番招穆瑾进宫，意味似乎不言而喻……可是真的会是这样么？会是如她猜测的那般么？ 消息就是在此时传来的，午膳过后，她去洛府看望龙念会，却听她说出一件事情…… “希希，我听说穆将军在边疆受了重伤，情形很是不好。” “什么？”肖希希惊愕万分，似乎还是有些不太能消化这突然而至的显然不算好的消息，因为她看到了龙念会一贯顽皮的面上有几分担忧的神色。 “是真的，现在朝中还不敢将这个消息外漏，怕扰乱民心，但是我昨晚听子轩哥哥和舅父在书房是这么说的。” 肖希希双眸里陇上担忧，是了，穆恩年受伤，边疆现下肯定是军心极度不稳，而耀月显然是蓄谋已久，此时定是军心高涨，似乎一向繁荣祥和的天朝在瞬间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可是肖希希更为担心的却是穆瑾，他的父亲现在重伤在身，他会怎么想？ 似乎一夕之间，什么都改变了，那一日，穆瑾在久等未得到她的任何回答时，只是笑着握住她的手说：希希，不管如何，这一次我都不会再放开！ 回了凝香阁，又等了两日，穆瑾还是没有出现，心不在焉的用过午膳，肖希希没有任何迟疑的步出了凝香阁…… 曾经以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可是再次踏进的时候却没有太多的感触，也许是因为现下心里充盈着的全部都是对某个人的担忧，许是无暇顾及，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没有自正门而进，而是借着王府后面的掩护，直接悄悄潜入了后院，藏身在一株还算茂密的树枝上，俯瞰着王府内的一切，发现除了安静外，竟是一片肃穆和郑重，像是……接待贵客的样子！ 不知道心里为何突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再次凝神看去的时候，肖希希唇角竟是多了几分讥诮，贵客，当真是贵客啊！ 那自长廊缓缓走过来的女子，与穆瑾并肩而立，美得竟像是一幅画一般，不是东方明珠，又是谁？ “娘娘还请留步，希希的身子着实不妥，娘娘还是莫要去看的好。”穆瑾的声音淡淡，无波无澜。 东方明珠倏然就停了下步子，看着离自己几步的身形，淡淡的表情，疏离的冷淡，心里涌上几分酸涩，微垂的眼睫里敛下了太多的情绪，良久的沉默后，只是低低的吐出一声：“阿瑾，你终究是在怪我！”可是当年的她也有着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啊，进宫，选秀，当上贵妃，陪在一个心里或许只有天下江山社稷的男人身边，她的生活又岂是如意？或者说一路走来，这诸多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如她自己所愿？ 她也想同自己喜欢的人执手到老，她也想一辈子享受身为一个女子所期待的宠爱和呵护，可是弹指间，沧海桑田，早已是换了人间！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我早已经忘记，即便而今再想起也已是云淡风轻，我，很好，真的，很好！”穆瑾说道最后唇角已经浮上几许笑意，虽然那个丫头还未答应他，可是能每日看到她已是最大的幸福，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幸福还能有多少日子？ 父亲如今在边疆身负重伤，骄傲的尊严却不容许他回京都医治，只说男人死在战场上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大哥当年也是如此，年纪轻轻，战死沙场，却载入了天朝的史册…… “我知道你过得很好，是因为希希吧？”虽是问着，却是笃定，东方明珠的面上有几分恍然，无数次在宫里看着他们同来同去的身影，即使在两人感情最浓烈的时候，她也未从穆瑾的面上看到过那样开怀的笑意，更多的时候，穆瑾看着她的目光里多是欣赏和追逐的仰望，却很少有那样发自开怀的大笑。 “恩。”穆瑾仍旧点点头，接着道：“她，对我很重要，也许没有我在身边，她会活的很好，可是没有她在身边，我无法想象。” “那么这一次，你打算怎么办？既然要去边疆，总不能让希希跟着吧？何况她还在病中！”东方明珠敛下了黯然的神色，道出的话中有几分担忧。 穆瑾怔了怔，而后双眸迷离的望着远方，淡淡道：“我自有打算。” 两人静静站立了许久，东方明珠才离去，只是离去时的眸中忧伤占了满满，微垂的眼睫里点点泪花洒落，曾经以为会比翼双飞，到头来却发现只是上天开的一场玩笑……回眸，那个男人依旧立在那里，一身月白的长衫，飘逸而潇洒，却再不是曾经在那里等候无数次的身形，因为那个被等候的人早已不是她…… 时间的流逝里，匆匆走过了太多，时光的纵膈里，改变的也太多，从自己进宫的那一日起，就应该已经知道，他的世界里终究会有另一个女人出现，牢牢锁住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心，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快，想起希希，那样娇俏灵动的一个女子，也许只有她，才会是穆瑾的天上人间！ 风，微微拂开发丝，穆瑾静静的立在那里，竟仿似与这午后的庭院融为一体，柔和的风，微暖的阳光，长身玉立的男子，眺望着远方……很美的一幅画，却带了些许淡淡的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