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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谢陟厘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可能命丧兽类之口,临死之前突然悟到了——谢陟厘你是不是蠢?狗是狗, 狼是狼啊! 然而就在她的脖颈快要被尖牙扎穿的时候, 漠狼忽然停了下来,紧跟着谢陟厘只觉得脖子上一热。 ——它在舔她! 谢陟厘僵住了。被兽们舔对于谢陟厘来说再熟悉不过。兽类舔你, 蹭你,对你摇起尾巴或是露出肚皮, 便是喜欢你。 可这是狼啊……莫不是想试试口味如何? 然而下一瞬, 谢陟厘便觉得颈窝里毛茸茸的,漠狼开始拿脑袋蹭她, 喉咙里呜呜作响。 谢陟厘:“……” 蜡烛跌在一边,尚未熄灭, 昏黄光芒照出漠狼的身形——它人立起来之时接近六尺, 四爪着地也高及谢陟厘腰身,一身毛发蓬松乌黑, 爪子放下来后不蹭谢陟厘脖子了, 改为在谢陟厘脚边挨来挨去, 模样像极了讨骨头啃的雄壮。 “……”谢陟厘顿时陷入了迷茫,一时间分不清这货到底是狼是狗。 不过她好像是天生便对兽类的情绪十分敏感,有时候几乎不用瞧, 也知道一只兽是愤怒还是畏惧,此时明显觉得这漠狼身上敌意全无,甚至满是讨好她的意味。 难道真如古纳所说,这漠狼是天神化身,怜悯世人,所以如此? 她试探着问:“我在找吃的,你知不知道哪里有?” 一面说,一面“啊呜啊呜”往嘴比划。 漠狼歪着头看着她。 谢陟厘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原本自己该是它的食物来着,怎么还指望它带她找食物呢? 漠狼忽然顶了顶她。 它的脑袋足有脸盆大小,三下两下便把谢陟厘顶翻在地。 谢陟厘心说它不会是想开饭了吧?但它那双圆润的大眼睛里依然闪烁着快活的光,只是不停顶她,脑袋还朝后甩,这姿势倒有几分像马。 “你该不会想让我骑上去吧?”谢陟厘喃喃问。 漠狼“嗷呜”了一声,四爪俯低,身子一矮,竟是真让她上背的模样。 谢陟厘骑上去的时候,心中十分恍惚,很是怀疑自己在做梦。 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从跳进流沙就不对了? 她那个时候就死了吧? 这里其实是冥界吧?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怪事? 漠狼起身,撒开四蹄,瞬间驮着谢陟厘冲入了黑暗之中。 谢陟厘也不知道它跃过了多少道窗子,进了多少道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耳旁呼呼风响,身下却是如履平地,而且还毛茸茸软乎乎,甚是舒服。 不一时,漠狼停了下来,嗷呜一声,像是示意她到了。 谢陟厘下来之后伸手便想摸火折子,一摸却摸了个空,好像是落在之前那间屋子里了。 她只能靠双手摸索,摸到了一只圆鼓鼓的陶罐,晃了晃,里面竟然是水。 她不由大喜。 除了陶罐,还摸到一些存在钵中的物什,也不知道是什么,无汤无水十分干爽,她便兜了一衣摆,再抱起好几只陶罐,复又骑上漠狼的背脊,拍拍它的头:“咱们回去吧。” 漠狼便带着到她回到方才那间屋子。 谢陟厘骑在它背上的时候,已经发现它跑起来时好像不大对劲,此时一来看了一下,发现它左前腿微瘸。 忽然之间倒是解惑了,她明白了漠狼如此讨好她的原由。 人们总觉得牲畜就是牲畜,没有喜怒也没有情感,其实万物有灵,兽类也通人性,比如怀孕的猫儿行将产崽之时,总能挑中一个爱猫之人,粘在人脚边喵喵叫,叫得人心头受不住,便会把它带回家照顾。 这是兽类的灵性,也是兽类的本能。 这只漠狼大约是爪子受伤了,知道她能救它,所以如此。 谢陟厘有时候真想向兽们讨教一下,它们是如何辨别出谁能帮自己的呢? 谢陟厘蹲了下来,还未摸着漠狼的爪子,漠狼一见她矮身,便欢腾得不行,一个劲拿脑袋顶她。 谢陟厘抓着它的耳朵:“别闹,躺下。” 漠狼也不知是被抓住了弱点,还是当真听得懂人话,舔了谢陟厘一下,真躺下了。 谢陟厘把蜡烛移近一点儿。 到底是野兽,漠狼看着蜡烛低吼了一声,眼看就要站起来,。 “不怕,不怕。”谢陟厘一手按着它,一手摸着它的背脊,一下一下替它顺毛。 漠狼被安抚住了,放松下来,拿舌头舔着谢陟厘的手,十分热情。 谢陟厘心说她家雄壮与她久别重逢,也不过如此了。 借着烛光,谢陟厘看到漠狼左前腿上有一道伤痕,右脚rou垫还被扎了一道口子。 谢陟厘默默回忆一下昨日的情景——刀伤是古纳所为,rou垫上的口子则显然是风煊扎中的。 不过这两者都不是漠狼瘸腿的原因,因为兽类能给自己舔疗伤口,这两处都已经结痂,真正让漠狼痛苦的是一块尖利的木板碎片扎进了爪缝里,它舔不出来,也够不着,每走一步便会扎得更深一些。 谢陟厘只是轻轻碰了碰那木片,漠狼便“腾”地一下挣扎而起,呲着狼牙发出威胁的吼声。 治兽和治人有一个极大的差别。治人的时候,病人知道大夫是为自己好,再疼也知道忍着。 但兽不一样。它们有时候分不清你是治它还是伤它,只知道你令它疼,便会暴起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