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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腕上吃痛,迟了须臾,便见男子迅速窜出房门。未及多思,李聿随手抓过案上的砚台,脱手而出掷向男子的小腿。 但闻“扑通”一声,廊上人影左腿失衡跪了下去,甫一撑地起身,便见李聿追了上来。他旋即站稳身步,挥拳打向李聿。 李聿陡然向旁一退,手却紧紧擒住了男子的手腕向外施力一番,逼得他胳膊脱臼,低闷了一声复又跪了下去。 “谁派你——”李聿扯落男子面上遮挡之物,厉声质问,方才说了一半,余下的话竟堪堪没入喉中。 他认得此人。 二皇子身边的扈从,许十一。 话音刚止,李聿不觉眸光一愣,手下力道松懈,给了许十一逃跑的机会。眼见那道黑影掠向前院的檐廊,他却长滞于原地,没再去追。 天边渐渐划出一道清灿的红光,携着柔冷的晨曦洋洋照下。 李聿也不知道自己几时睡下的,抑或根本没有睡着。那双狭长的眼眸下泛着点点乌青,眉间蹙痕更是抹不开一般,满面深沉。 二皇子如今该还被禁在宫中,理应不会有所动作才是。但许十一跟在二皇子身边已十年有余,深受高成霆信赖,算得上是他身边最得力的手下。若非是遵了高成霆的命,许十一怎敢擅闯李府? 思及此,少年的面容更冷了几分。 虽不知昨夜他到底在书房里找什么,可看他的样子大抵是没有得手,得赶紧将此事说与父亲。 薛翦昨晚睡得极不安稳,心下似裹着里外三层迷雾,辨不清其中实意。 待醒来时,她茫然朝窗格看了一眼,挤进来的光线已经能够将室内照得通亮,约莫已经过了巳时。 薛翦趿了鞋走到案旁坐下,后襟似被冷汗浸湿,紧贴在身上,而她的思绪却尚有几分停驻在梦魇之中。 自她儿时亲眼看见太子将那个小太监拖走后,一连做过两三次噩梦,梦里的小太监浑身是血,哭嚎不绝。 可她昨夜梦到的却是太子。 四周一片漆黑,无人掌灯,太子他就立在半阖的窗柩旁,目色平静地望着殿外受刑的宫侍。如鬼魅般的侧影承映在月色下,单是这么站着便令人齿寒。 小竹听见动静连忙打了水进来服侍她洗漱,甫一入内,便见少女面带倦色地支颐坐着,双目微阖。 遂将盥洗之物搁置一边,温声道:“小姐有心事?” 薛翦闻言缓缓抬眸,眼光初触到小竹的脸后,心神便立即抽离了出来。 懒洋洋地抻了抻腰背,起身走去洗漱,“今日去看看师父吧。” 小竹听她答得文不对题,心下了然,故不再多问,抬步跟着去了。 城郊气氛仍如往日,只不过悦灵客栈外头的八仙桌被撤了回去,乍一晃眼扫过,倒颇显两分空荡了。 薛翦收回视线,掀袍跨进了客栈。正欲找个小二询问师父所在,便见管事盯着她捻了捻胡子,倏然间,眸光一亮,朝她疾步走来。 “姑娘是来找那位老先生的吧?”管事一面儿说着,还抬袖给她比划了一二。 见此,薛翦微一沉吟,迟了须臾才问:“你如何得知?” 管事眉眼一弯,笑着转身去了长柜后,从屉子里取出一张信笺走来递给薛翦,“那位客人临走前给交代了句,若是姑娘来找,便将此信交与姑娘。” 师父走了? 薛翦犹自疑思了片顷,继而伸手接过,“多谢。” “姑娘客气。”管事浅笑着应了句,见门外又有新客进来,遂错身前去相迎。 晌午的云层似乎都藏了起来,斜斜照下的金芒落在瓷器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薛翦转步挪了挪,立在檐廊下抽出信纸,但见其上画工精整地绘了一枚呈“回”字状的图案,半明半灭,信纸背面还誊着一行字,确是岳迟的笔迹。 只是师父将此留给她,到底何意?莫非是师父兴起所出的谜面不成? “小姐,岳前辈既不在此,那我们现在便回去了吗?”小竹瞧了瞧周边图景,眉目间皆是向往之色。 小姐已许久没带她出来吃喝玩乐了,眼下时机正好,若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多少有些可惜。 薛翦听出她话里的委婉之请,勾唇笑了笑,遂将信揣进怀中,闲散开口:“如今正是吃蟹的季节,仔细算来,也许久未去鸿聚轩了。不若就今日去罢?” 小竹惊喜转首,却见原站在她身边的少女早已往马车步去。 由城郊一直行至鸿聚轩正好经过怀春河,河畔边依旧柳树低垂,渐渐褪黄的柳叶仿如美人迟暮,莫名着上一层沧桑。 小竹掀起帘子,瞧了一眼车外景致,复将手搁下扭回头道:“今日画舫下又有好些人挤着呢,也不晓得是什么新鲜事儿。” 薛翦瞥了她一眼,“这种热闹还是不去凑的好,我上次去差点儿就......” 话及此,忙将后边儿的拦腰截断,眼神虚晃地瞟向别处。 之前去藏花楼并未带上小竹,是以那日被人穷追至萧索之地的事情她亦不知晓。还是不告诉的好,免得她哪日说漏嘴给爹爹听了去,岂不是自掘坟墓? 闻言,小竹秀眉颦蹙,目光紧紧追着薛翦的脸,“小姐去过?差点儿就如何了?” 薛翦略有不自在地避过头去,撩了撩帘子,却是答非所问:“我看不用多久便能到了,待吃完后我们再去东巷买些点心回去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