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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又撮起双唇,慢悠悠地啸起哨声。 小竹引颈张望片刻,瞥见楼下一名小厮正揉揉眼睛往这边瞧来,颊腮登时如血沸染,低低囔道:“你找小姐什么事儿?” 厉周听了,眼尾渐渐漫上一抹得逞的笑,“昨天不是答应她一起去聚宝斋么?我特意打听了一番,那儿——” 话音未完,徒然听见屋内发出一道悉索的响声。遂长臂一展忙去拨开小竹,推开房门朝里头唤道:“醒了?” 欲要抬脚迈进,哪想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突然从他掌下挣脱,再回神时,自己已被推回门外,眼前“砰”的一下,木门紧紧阖了。 “小姐可是又梦魇了?现下时辰还早,不如再睡会儿吧。”小竹一面向薛翦说着,一面扭头回看,“外面那厮我一会儿就替小姐打发了去。” 她这边絮叨什么,薛翦仅听了个大概,眉心依然紧紧捏着,恍然明白见到李聿不过是个诡谲的梦。 见她久未言声,小竹才又试探地问:“厉周说要与小姐去聚宝斋,小姐应吗?如若不” “让他备马罢。”薛翦敛了心神,趿鞋下榻,走至桌边时忽然叫住小竹,顿了顿道:“程辛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小姐。”方一说完,心底莫名生出两分关切,忍不住问:“要等他吗?” 毕竟是公子的人,有他在,总会觉得更加安心。 薛翦却等不及,摆手吩咐:“留一人在此,等程辛回来告诉他去聚宝斋找我,要快。” 小竹颔首领命,待一切都安排好,这才重新进屋伺候薛翦穿戴,挑了个最简便的衣裳出了门。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薛翦正跻身背靠车壁,凝眉想些琐碎之事,蓦然闻得亟烈蹄声入耳,遂撩开车帘,向后望去。 就见一人身披斗篷策马而来,松散的兜帽将其容颜半数掩盖,却不难看出是一个体貌宽实的年轻男子。 薛翦抬眸盯向厉周,示意他将马驱开,好给程辛留一条道。 厉周虽领会,但并不着急挪开,反而目光灼灼投向薛翦,“我今日一早过来喊你,原是有要事同你相商,谁承想你那小丫头满不识趣,几次都把我给拦了。” 复侧首瞥一眼身后,勾唇笑道:“我瞧眼下是个机会,不如说与你听听?” 薛翦眉梢轻挑,仔细盯他看了一会儿。 暖阳正好搭在厉周肩头,照得整个人清梧高硕,视线往上偏移,却是一张狭满玩味的脸庞。 “你的事情,不妨等到了那儿再说。”话罢即落下车帘,若有所思地倚回原处。 他刚刚那句话是不喜程辛么? 就在她疑惑时,身边突然横出一只手,捻着糖块往她唇边送,“小姐莫要理他,他才不识趣呢!” 小竹说着,嗓音蓦然提高些许,“女子的房间岂容得他人随意闯入?昨夜抱坛酒来已是不合规矩,不晓悔改也罢,竟还说是我的不对。” 她这话怎么听都像在回敬厉周,偏又隔着马车不露面的,颇有几分可爱。 薛翦眉目微弯,张嘴咬住糖块嚼了嚼,随口问道:“厉周今日找了我几回?” “那可多了去。”小竹敛袖坐好,细细将他的无礼行径报了个遍,末了又仗着帘布往外头打量。 “小姐,你说这人奇不奇怪?我瞧他那样子,竟像是比我们还着急寻岳前辈似的。” 话音甫落,薛翦平展的双眉倏地一折,抿着唇许久不说话,忽而转过脸眼眸微深,“他可曾提及是何事要与我商量?” 小竹回忆片刻,后摇摇头,只道他能有什么事,小姐不必理会。 待行至聚宝斋时,日头已近晌午,周围商肆皆闭门歇业,唯独一家门扇大开,其上还贴着一副崭新的桃符。 薛翦站在门外瞅了一眼,檐上铺的玻璃瓦,金辉照映下来气派至极,店内陈列满文玩玉器,却无一人看守,活像一座予取予求的温善宝店。 厉周趋步近前,在薛翦身畔低头说道:“我本来想给你提个醒,让你有所准备。” 语气不冷不热,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 薛翦也不知哪里蹿出的火气,望向旁边的眼神忽然变得凉飕飕的,却见厉周耸耸肩,一副“是你让我到了再说”的模样,一时语噎,索性转身唤来程辛。 “可有查到什么?” 程辛迟疑片刻,直等厉周抬腿跨进店内,方才启口:“锁月阁乃江湖最隐秘的门派之一,素来行事谨慎敏捷,从未失手。小姐那日在县衙所见,或许并非” “不会。”薛翦淡淡道,“百妙楼在郸城颇有声誉,但凡来此的商贾都对其大为称慕,那儿的消息,不应该有假。” “若未记错,小姐上次去打听的可是红缨额带的消息?” 程辛稍抬眼帘,有些僭越地看向薛翦,“死物而已,作假不难。” “你说的不错。”薛翦语停少顷,接道:“但那日在百妙楼,管事有意试探与我,以为我跟锁月阁殒命的几位有关。” “小姐的意思是?” “县衙所见死尸,应该就是他们。从前无往不胜,如今却齐齐丧命”说及此,眸色又悄然黯沉。 好在程辛是个聪明人,哪会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便提醒般问道:“看来他们这次对上的人十分危险,小姐还要继续查么?” 未料眼前的少女竟轻轻拢起眉尖,仿佛犹豫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