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宦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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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此倒吸一口凉气,俱是面露惊容。 “射得好!赏,朕重重有赏!”李延瞻转怒为喜,兴奋得猛地一拍桌案站起震得杯碗“哐当”乱响。 座中官员一见元璟帝这般,亦纷纷附和,拍手叫绝声、称赞声不绝于耳。 “箭艺之精湛真乃万中无一,展我泱泱大乾之威!” “英才配宝弓,露不朽本色。云督为陛下筹备的这一场视听盛宴令我等大开眼界,实是有心了。” 云卿安客气地微一颔首,仍是平淡如常的模样,坐得端方雅正只举杯浅抿。 淡茶入喉却偏燎起一阵麻痒的灼烧感,他眸中终是闪过一丝动容,似轻雪降至湖心泛起层层涟漪。 “朕听闻古之雄才,有耳通八方闻声辨物之能,蔽目拉弓不在话下。云督,唤他给朕再露一手。”李延瞻兴致正浓。 寒窗苦读十年求仕不得,一朝进豹房献艺博元璟帝一笑而得加官进爵者不在少数,李延瞻自然而然就拿司马厝当耍技人看。 既是耍技的,那自然是天子让如何便如何,无非都是玩物罢了,何其羞辱! 元璟帝向来只听讨好奉承之语,不闻逆耳忠言声,又只识得御前卖笑耍艺歌姬,更不识战功卓著的戍边良将,若现在没人在旁提醒一二只怕是…… 温如海不作声地猛灌了口烈酒将欲要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一时间咳嗽不止呛得满脸通红。 浪流翻涌,乘舟同去,他只求明哲保身罢了,其余的又有何干。 “劳陛下恭候少顷,臣这便吩咐下去。” 云卿安起身退下,纤羽密睫带着诡谲的艳,在眼底落下片阴影掩去了眸中的情绪,薄唇边却露出几分意味深长。 既然元璟帝荒唐至此,他又何妨再添多一把柴,焚烧得愈演愈烈才好,两厢皆困于牢笼,而独他隔岸观火。 (本章完) 第6章 不得控 要怨要怪,可别放错地方了。 “厂督这是何意?” 司马厝冷眼望着宫人端近前来的托盘。 其上赫然摆着一根墨黑色布条,明明再普通不过却偏偏像是缚龙的囚索,囚鹰的镣铐,平白让人生出一股强烈的抗拒感。 云卿安已然走下高台,在司马厝身旁站定,笑得眯弯了眼,不答反问:“侯爷觉得呢?” 飒凉的秋风不明就里,撩动绯红色的衣袍,给云里雾间的纠缠填上了浓墨重彩。 司马厝厌恶地抽出一边手将身侧被风吹起的衣摆给打了下去,冷笑道:“玩我呢,还不够吗?” “不知侯爷何出此言。”云卿安一脸无辜,“是陛下,有心要见识一下侯爷的能力,何乐而不为。” “陛下”二字被似有若无地刻意咬重,是自云卿安嘴里跳出的尖刀,是能压垮骆驼的山石。 纵声色溺享乐的人是元璟帝,在场能命令得动他长宁侯的人,也只有元璟帝。 要怨要怪,可别放错地方了。 “皇意难测,圣宠难恃。侍君之道莫不如此,为臣者无敢不从。” “还请侯爷转过身去,本督当亲手效劳,预祝侯爷引弓顺利,百无一失。” “怎么,是怕我落了你云厂督的脸面,让你不好交差么?” 司马厝眼神丝毫不敢移到高台之上,他不想再看到那醉生梦死君王相,能避则避。 光鲜下的泥泞无人窥得,只他本人清楚脚下踏的是一条怎么样的恶鬼道,无所谓来路,只关乎前途。 司马厝一怔,这话听着怎么也不像是权势滔天的云厂督能说出来的。 云卿安收敛了神色,正色时亦和普通宫仆无差一二,压低的语气仿若湖底中沉落的一颗石子,翻腾不断却被如镜水面粉饰安然,他缓缓道:“为奴者更甚。” 司马厝压下翻涌的思绪,郁郁地扫了云卿安一眼,终是依言背过身去。 果是厚实的布料,够韧,束他绰绰有余。 云卿安只脸上复杂的神色一闪即逝,若无其事地行至司马厝背后几近接踵的距离,将手中布条铺展开来,伸手环腰绕到他身前,缓缓往上移。 杯影流光渐被墨黑覆盖,布条也被越收越紧。 可面前占据他大半视线避无可避的人,显然更让他烦躁。 司马厝握弓的手紧了紧,他竭力忽视的事实就这么血淋淋地被剖析在眼前。 司马厝嘲讽地笑了笑,“陛下很看重你吧,不然怎么放着你做过的那些腌臜丑事藏着掖着都舍不得花一丁点功夫翻找出来,留你在御前随进随出,难道还会为了区区这点小事罚你不成?” 偏偏这杀千刀的阉奴现今在这轻飘飘地充当个好事看客,将在浊浪中舟帆沉浮样看得一清二楚,旁人的挣扎痛苦对他来说皆无关痛痒。 云卿安捻着布条,微抬着头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司马厝的眉眼上,声音轻柔却像是警告,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侯爷可要想清楚了。还是莫要让咱家难办的好,于你于我,皆无益处。” 君言令下百臣哀,元璟帝即便是要他死,他又能如何?又更何况是引弓射箭。 云卿安对司马厝恼恨的眼神视若无睹,只抬手取过布条旋在指尖,轻轻捏了捏,满意地微勾嘴角。 若非佞宦祸国,又岂至于如此。 司马厝默然而立,任凭那布条将他双眼缠上,怎么着也比见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来的痛快。 云卿安见着却似是还不太满意,复又再用力拉了拉,直到司马厝不悦地“嘁”了声才总算是停下。 他的指尖略带兴味地玩转出一个花里胡哨的结,手这才沿着带尾落下。 “云督,快些让他拉弓射箭!”李延瞻不满地拍桌。 云卿安目光掠过高台上的元璟帝及众官员宫人,眯了眸望向深空那越发飞远了的风筝。 逢场作戏却又充当着看客的,又何止他一人。 四周众人皆是屏了声息,思绪各异。 当射何物,又凭何以射? “云厂督是还不准备退下吗?看戏还是远些看的好,不然司马可保不准引弓会出什么意外。” 司马厝察觉到那人在他身边始终未离开,白檀的气息萦绕不散,被人玩弄的恶感挥之不去,秋风竟也未使之有所缓解,偏偏脖颈间又似有发梢拂过的痒如火上浇油。 “奎宿星方位。”云卿安踮起脚靠近在他耳边低声道,偏头凝了司马厝冷肃的侧脸几瞬,复敛了眸光往后退去。 司马厝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惟余瑟瑟秋风抖落的一摊残局横亘在前,无处可收。····夜华流照拂转,却洗不尽将意凛然。 司马厝的面容在昏暗中看不大清晰,棱角分明的下颚轮廓线条稍显冷峻,经受了战场的打磨稚气不复,蒙眼黑带藏不住睥睨,苍白的月光都掩不住他溢出的戾色。 他再次挽弓搭箭,右肩膀处一股湿热却在这时蔓延开来,血腥气铺天盖地涌来。 仿若又回到了曾经的朔边战场之上。 羌军手中的兵刃自四边各个方向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司马厝呼啸而来,尖锐的刀锋划开他肩膀处的胄甲,割裂出深深的刀口,混合着冰雪的鲜血翻飞出赤色弧度。 提刀的羌戎敌将壮实如山的身躯被覆在古铜色战盔里显得越发坚不可摧。 “你右臂差不多废了。” 穆恪抖动着满是络腮胡的脸部肌rou,迎着冷风肆意地狂笑,“年轻人,枪挥不动了吧。” 司马厝厌恶地瞥了眼发麻破败的右臂,不甚在意,“不劳费心。都一把年纪了,不回羌戎老窝里躲着养老,上赶着来这迢迢雪地给我喂枪,不容易吧。” “你……”穆恪气结,握刀的手背青筋条条暴起,浑身上下虬结有力的肌rou紧绷,咬牙挤出一句,“初出茅庐,也配狂妄至此!” “哪能啊,毕竟你可是当年被我爹一枪挑下马滚了好几里的大人物,我敬重你都来不及,又怎敢狂妄?”司马厝不甚在意地低笑了声,复斜眼看往穆恪的方向,恶劣地补充道,“不过是怜你年老体弱,想一枪送你长眠罢了。” “吁——”马的嘶鸣划破长空,沉沉的天似乎快要被震得塌下来,兵刃钢铁碰撞,喊打喊杀的声音撕裂般声声入耳。 而此刻,没有朔漠碎土,没有刀光枪鸣,惟猎猎的林动风鸣声传入司马厝耳中。 那狐狸计划得倒挺好,一举一动都被牵引着走。可无论是谁,若是敢以他为棋,就得做好被掀盘七零八落的准备。 鱼死网破,倒也不是不行。 箭矢被迫使拉开对准一个方位。 奎宿。 其再度破空而出的瞬间,空中被浮云托举着的风筝再也无法幸免,被箭尖开膛破肚再也乘不了夜风,顿时如断翅的鸟儿般直坠。 “赏!朕要重赏!”李延瞻拍案而起,“即日起,封他为回鹘队统领!” “陛下,此举恐怕是不妥当,还请三思!”温如海眉头紧皱,斟酌一番后终还是开了口。所谓回鹘队,即是豹房专门设立的护卫队,负责看管蓄养等职,说白了就是皇家专属的驯兽奴。 暂且不说司马厝历来立下的赫赫战功,就凭着他是堂堂世袭爵位的长宁侯爷,怎可被天子这般轻视戏弄? “温爱卿有何异议啊?可是觉得朕此举让他屈才了?”李延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道, “哼,朕的回鹘队里的可全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勇士,朕更是不曾吝惜赐下奖赏。依朕看来,怕是比之朔北军队,也不落下风吧!” 李延瞻说罢哈哈大笑。 这位大乾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此时揽入怀中的不止是美酒佳人,亦是那壮阔伟丽的千里江山。 只需他一声令下,便自会有数不尽的将卒为之冲锋陷阵,肝脑涂地。 而独他高枕于那建在枯骨之上的玉砌高台,做着摘星揽月的春秋大梦。 温如海越发坐如针毡,却听一人适时开了口。 “温尚书所言在理。”云卿安径直来到李延瞻近前。 他比喝了酒站没站相的李延瞻高出了一截,腰背依旧挺得笔直,只微微垂目将目光落到天子的衣袖之上,语调不温不火,将分寸拿捏得极好。 若是旁的什么人敢在这时驳了元璟帝面子,非得被他随手扔个什么东西在脑袋上摔个粉碎,再随口一句吩咐乱棍打死之类的。 可他是云卿安。 “为何?虽说朕一向听你的,但云督这次总要给朕一个理由吧。”李延瞻目光迷离地盯着云卿安那张秾丽的脸,灌了酒的嗓音沙哑,总像是带了某种特别的意味。 云卿安神色不变,动作极轻却又力道极重地将笼袖被捏出的褶皱碾平,沉静开口:“本督认为……”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如何会是这般……着实不该呀!”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高台上下此刻竟是如同烧沸的水炸开了锅般纷乱一片,众人皆是神色讶异,更有甚者慌忙放下碗筷颤巍巍地站起身,不安地瞧着元璟帝。 “何故……”李延瞻忙不迭转头去望,骤然变了脸色,怒不可遏喝道,“妄徒大胆!朕……” “哐啷啷——” 桌案被李延瞻暴怒之下一把掀翻,堆积其上价值不菲的杯盏佳肴被摔得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