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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则以团圆为要。 时候已经不早,谢珽身上盔甲未解,瞧着身姿岿然气势冷峻,实则甲重衣厚,身上早就捂出了几层汗,浸透衣裳。进府之后,兄弟弟俩就近拐到谢珽的外书房,卸去盔甲佩剑,随便冲了冲洗去风尘,便换衣出来了。 烈日西倾,晒得地砖发烫。 阿嫣也没回春波苑,同武氏在侧厅里啜茶等着。 没多久,就见谢珽走了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擦得半干,皆拿玉冠束起。他换了身玉白锦衣,银线暗纹,腰间缀以美玉,修长的身姿落入眼中,只觉端贵峻拔。尤其是前一刻他还烈马长剑,铁甲冷硬,此刻从头到脚都换了身装束,一眼望去就像换了个人。 就连那张脸都仿佛清贵起来,修眉俊目,轩若朝霞,若非清冷气度依然,双眸湛若寒潭,夸一声君子世无双也不为过。 阿嫣原本在把玩丝带,见状微呆。 凭心而论,谢珽这张脸生得确实很好,哪怕新婚那夜态度冷淡疏远,眉目姿容也曾令她暗叹。 更别说常年习武,身材堪称绝佳。 只是他平素持重冷厉惯了,一味的玄色、墨色轮换着穿,总让人觉得老气横秋。 今日这身,倒像刻意挑选的。 阿嫣颇觉赏心悦目,见他在厅前停步听徐曜禀报些琐事,便捧了茶杯从头到脚的打量。甚至谢琤换好了衣裳出来时她都没注意,直到谢琤隔窗喊了声“二嫂”,阿嫣才回过神,笑着起身,与武氏一道出厅。 松柏外有照月堂的嬷嬷走来。 “老太妃催了好几遍,问王爷收拾好了没。”她没敢打扰谢珽,只笑吟吟朝武氏和阿嫣施礼,“寻香榭里人已齐了,晚饭也都准备妥当,就等着凑齐了开饭呢。” “这就来。”武氏说着,朝谢珽招了招手。 谢珽声音稍顿,“这就得过去?” “不然呢。你祖母和三叔都等着,毕竟是外出打仗,又一去数月,大家都记挂着呢。快走吧,别耽搁太久。”说罢,招呼着兄弟俩去后院。还故意将谢琤先拽走,拉着他问长问短,将小夫妻俩丢在后面。 顷刻间众人走开,只剩阿嫣带着玉露还在等他。 庭前风过,卷起裙角翻涌如云。 谢珽又叮嘱了徐曜两句,瞧向阿嫣时,就见她脸上热得微红,正咬着团扇轻摇纳凉。细白的手指捏着白玉扇柄,几乎与之同色,纱袖滑落时,她的腕间戴了串珊瑚珠子,精巧而秀致。 她的目光才从武氏身上收回,大约是窥出婆母的用意,暗藏了点不自在,却在迎上他视线时,勾了勾唇。 谢珽举步上前,正好挡住炽烈的阳光。 而后,极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 数月奔波中,习惯了冷硬的马缰刀剑,纤纤玉手落在掌中,只觉柔若无骨,细嫩得很。 他的身体也随之倾靠过去,声音不高不低的道:“方才偷偷盯了我半天,想必是数月没见,想我了?”明明是近乎调戏的话语,却被他说得一本正经,那双深邃的眼睛觑过来,藏了淡淡笑意,神情却好似在商议正事。 阿嫣张了张嘴,没想到他跟徐曜说话时还会留意到她打量的目光,忙低声道:“才没有。” “口是心非。”谢珽毫不留情的戳破。 “好吧,确实多看了几眼。就是觉得夫君难得穿浅色衣裳,有些新奇罢了。”阿嫣很快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还不忘给自己正名,“何况我那是正大光明的看,才不是偷偷盯着谁。” 说罢,又忙将话题扯开,“不过夫君和三弟出征,府里都记挂着,这几月还顺利吧?” “还行,活着回来了。” “啊?”阿嫣闻言眸色微紧,立时侧身看向了他,“意思是在外面受伤了?怎么家书里也没提起?” 紧张的小模样,跟方才的沉静迥异。 果然那些镇定都是装的,她心里其实记挂着他的安危,还这么好骗。 谢珽心绪大好,摩挲着她柔软指尖,道:“在外行军打仗,受伤都是常事,养一阵就好了,哪有轻易全身而退的。”说罢,见她眼底担忧未散,反倒有点诓骗后的愧疚,又说了些行军的事,叫他知道这些都是寻常之事,不必担忧。 末了,又问她在府中如何。 阿嫣只说一切无恙。 想了想,又提起件别的事来—— “前两天收到家书,父亲说他年初调去了别处,帮着徐太傅整理些典籍,紧赶慢赶的把手里的活儿做完,七八月里能有些空暇。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我,想亲自来魏州瞧瞧。夫君身边若有闲着的人,能否派两个过去接应?南边流民作乱,从京城到河东的路,未必太平。” 谢珽脚步稍缓,“他打算何时动身?” “七月中旬就能有空。” “那不必来了。” “可是——”阿嫣未料谢珽竟会拒绝,还以为他是介意老王爷跟朝廷的恩怨,对楚家人亦存有芥蒂,心头才浮起忐忑,就听他续道:“过几日我带你回京便是。” 暖风拂过甬道,摇动细碎的树影,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明天要带她去城外闲游那么简单随意。 阿嫣却猛地顿住了脚步,有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带我回京?” 见谢珽颔首,她脸上先是惊诧,旋即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怎么突然想起要去京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