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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开口就听到一道又柔又甜的声音,说想请人来抚琴。 他循声望去,瞥见个袅娜的身影。 薄裙摇曳,彩蝶翩然,戴着一顶玉白轻纱围遮的帷帽,哪怕瞧不太清面容,一眼望去,却觉气度清丽娴雅,如盛放的一抹桃花,在满楼云鬓翠影之中,独有窈窕风姿。看其身姿打扮,听其娇软语气,像是被谁带进来的妙龄少女。而她的旁边…… 裴暮云只看了一眼,差点噗通跪下。 谢珽怎么在这里! 满腔责问怒斥之词顿时吞回嗓门,他耗子见猫般贴在墙边,老实拱手。才要开口问候,瞥见谢珽冷清瞥来的目光,以为谢珽是不愿让他泄露身份张扬开,赶紧又低下了头。 直到谢珽和阿嫣进了雅间,连徐曜和旁边的丫鬟都进去了,裴暮云才松了口气。 铁腕冷厉的谢珽竟然会踏足这声色之地? 而且还牵着个妙龄少女? 裴暮云不知这女子出自谁家,心里却像是窥见天大的秘密,擂鼓般乱跳了起来。 据他所知,汾阳王妃出自京城高门,听家中长辈说,待人接物皆有大家风范、进退得宜,自然不会踏足这种地方,更不会有方才小鸟依人的姿态。而谢珽锦衣玉冠,一改往日的凶悍冷厉,哄着身边的少女,足见铁骨柔情,遇见了心甘情愿陷入的温柔乡,陪她到此处消遣。 听闻王爷与王妃夫妻和睦,出征前还要当众亲吻。 却原来只是装给人看的? 裴暮云没敢多待,回府后将这事说予亲友。 众人听闻,半信半疑。 裴夫人却觉得这事或许是真的。 ——当年谢衮因何而死,晚辈们或许不知道,追随过谢衮的老将们却都清楚。楚家毕竟是太师府,又是皇帝强塞来的,哪会轻易被接纳?如今谢珽攻下陇右,将藏着的心上人带出来,那位看似煊赫的王妃怕是要失宠了。 惊讶之余,不免揣测暗生。 妙音楼里的谢珽与阿嫣自是浑然不知。 琴曲弹罢,又换了琵琶,在灯烛半昏的雅间里,能让人抛开繁琐杂事,惬意聆听。这般心无旁骛的恣情玩乐,于阿嫣也是久违的。直到戌时过半,她才意犹未尽的跟谢珽出了歌坊,靠在他怀里纵马而回。 整日的劳累在沐浴时汹涌袭来。 沐浴后钻进被窝,她就打起了哈欠。 扑灭灯烛前,谢珽倾身问她,“累成这副模样,又买了成堆的物件回来,今日可还满意?” “岂止是满意,简直绝美。” 阿嫣浑身快累瘫了,心里却充实而轻快,微眯眼睛时,看到谢珽唇边也噙了难得一见的轻松笑意。去年此时的疏冷已然消失,喜红华服换成宽松的寝衣,他的轮廓被烛火镀了层柔光,眉梢眼角凭添温柔。她忽而半撑起身子,凑过去在他侧脸轻轻亲了一下。 如蜻蜓点水,稍触即分。 温软的触感却直抵彼此心间。 她躺回被窝,眼睛都累得睁不开了,含笑的声音却仍甜软,“多谢夫君,我会记着今日的。” 平实而愉快的陪伴,随心所欲的走街串巷,令她寻回稍许年少时的肆意无忧。 唇边笑意未消,呼吸渐而绵长。 她静静睡了过去。 谢珽随手扑灭半暗的灯烛,给她掖好被角,临睡之前,在她眉心亲了亲。 喜欢就好。 只要她过得欢喜,他亦为之满足——比沙场大捷还让人愉快。 …… 一夜酣睡,消尽腿脚疲惫。 阿嫣清晨起身后,又去浴桶里跑了会儿,待穿衣出门,已是神采奕奕。 回京城的事已经知会了两位太妃,定在初六启程。 谢珽此去京城,来回少说得一个月。 先前为陇右的战事数月未归,原就积压了许多琐务,如今又要只身去闯京城的龙潭虎xue,自然有许多事要去安排和铺垫。他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阿嫣也没闲着,除了收拾回京要带的东西,又特地让人往军营里递了个消息,说她不日要回京城,徐秉均若有要代交转达的,可抽空入城一会。 徐秉均立时就告假赶了来。 短短半日的假,也无需安排客院,姐弟俩在外院的一处敞厅里碰头,阿嫣让人带了几样小菜和糕点,浅尝慢谈。 徐秉均积攒了好些东西,欲让阿嫣转交。 多半都是书。 徐太傅虽有帝师之称,其实不怎么涉足朝政的事。先帝当年受教于楚太师,除了文治武功之事,亦极赞赏其书画音律的学问。后来立了太子,除了挑选太师,教导其理政治国等事,特地请了与楚太师交好的徐风眠为太子少傅,专事指点书画,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如今尊为太傅,也只以文事为重。 徐家那座藏书楼不逊于楚家,徐秉均初至魏州,瞧着有些散落的书画卷册,是家中书楼未藏却有可取之处的,都会买了攒着。如今搬来交给阿嫣,竟也有半箱子那么多。 除此而外,还有封家书。 厚厚的一摞纸笺装在信封里,上头戳了蜡封,他拿出来的时候竟似有点不好意思。 阿嫣猜出其意,有点想笑。 ——两人虽非同姓,交情却不逊姐弟,先前徐秉均在军中不便收寄家书,有时候也会捎句话,让阿嫣转达。这次回京,对于军中经历、半年多的长进,也都是径直说了,毫无遮掩。唯独这封信小心封着,还难得的有点扭捏,想必是藏了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