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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郎中依命而行。 郑吟秋暗自松了口气,想着再等上半年就能得偿所愿,仍觉胜券在握。 哪料谢珽横扫陇右,竟带了阿嫣回京! 这一下,郑吟秋彻底坐不住了。 楚家毕竟是太师门第,有太医照料的,阿嫣那病症总未好转,到时候但凡请了相熟的太医诊脉,底细必定泄露无疑。毕竟是在王府做手脚的事,查出来不好交代,郑吟秋没了法子,情急之下,只能求助于祖母。 郑老夫人大惊失色,但事已至此,只能帮着隐瞒,先下手为强,将甘郎中除去。 反正药丸隐蔽,只要阿嫣查不到实据,就难以轻易撼动身为望族的郑家。 更别说谢珽另有新欢,未必会为她大动干戈。 祖孙俩暗存侥幸,动而不急。 直到此刻一切皆被戳破。 碧儿的声音落下,侧厅里骤然陷入片刻死寂,郑老夫人实在没撑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扑倒在地。慌得郑元语赶紧过去扶住,一道跪在旁边。 前情既已吐露殆尽,许多事便可接着深查人证物证,抵赖已然无用。 郑元语恨恼孙女的糊涂与欺瞒,却也无可挽回,只能含泪跪地道:“是卑职治家不严,闹出这等糊涂的事也毫不知情,实在罪该万死。卑职自请辞去刺史之职,还望王爷念在卑职犬马一生,从轻发落。” 年逾六旬的老者,平素办事勤恳细致,对魏州确实出力极多。 但这种罪责,终不能代为受过。 谢珽沉着脸挪开目光,只看向郑吟秋祖孙,“认罪吗?若不认,再提人证。” 满屋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郑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是老身一时糊涂,请王爷责罚。”说罢,周遭片刻安静,才停郑吟秋低声道:“民女一时糊涂,鬼迷心窍,甘愿领罪。” 谢珽遂问张参军:“按律,她俩当如何判处?” “甘郎中的事是蓄意谋杀。按律,谋议者徒三年,已杀伤者绞,已杀死者斩。” “在王府投毒之事,罪当两重。其一不睦,太妃与郑刺史是亲姐弟,王妃于郑吟秋而言,序属表嫂,蓄意谋害当流二千里。其二,王妃身为一品诰命,身份尊贵,郑吟秋一介白身,蓄意投毒谋害,是为不义。按律,凡预谋者流二千里,已伤害者绞,已杀害者皆斩。此二者,皆属十恶不赦之罪。” 张参军拱手回禀,神情肃然。 郑吟秋闻言,赫然色变,求助般看向了老太妃。 那位纵然深恨郑家肆意妄为,瞒着她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真听到两个绞刑,到底坐不住了,起身道:“吟秋如此行事,确实糊涂。好在如今已止住了,只消好生调养,终是能调理过来的。如此判罪,是不是重了点?” “眼下既已伤害,便可据此判定。” 张参军姿态恭敬之极,态度却没半点动摇。 老太妃被噎住,只看向谢珽。 谢珽冷沉的眼睛扫过众人。 按律,确实当如此。 但老太妃若执意维护郑家,这会儿难免纠缠不清。好在郑家祖孙皆已认罪,这些事也不必公之于众,遂让书吏将判词拿过去,让郑吟秋祖孙俩和周林、碧儿等一干人按了手印。 周林等人的罪行,皆无需争议。 谢珽命旁人先行退去,只留王府和郑家的人在厅中,待厅门掩上,才向老太妃道:“依祖母之意,当如何处置?” “郑刺史为魏州鞠躬尽瘁,跟着你祖父、你父亲那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若就这么用了绞刑,让人瞧着未免太过薄情。郎中那条命,周林和从犯去偿足够了。楚氏这边既已察知,好歹能调理回来,吟秋既已知错,好生赔礼请罪,在内狱关上几年,叫她知错即改,可好?” “只是关内狱?” “罚银、贬官、抄经,甚或打一顿板子,受点皮rou之苦都行。”老太妃自知郑家生出这歹念,自己脱不去干系,瞧阿嫣毫发无损的站在那儿,哪愿意真将郑吟秋搭进去? 谢珽却几乎冷笑。 “若郑吟秋谋害的是祖母,孙儿也照此处置,祖母觉得公允么?” 老太妃脸色微变,“这怎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武氏开口,丝毫没有留情面的意思,“楚氏是王妃,身份与你我无异。前朝曾有人谋害魏王妃,也是逃过一劫并未毙命,王府处置下去,是将主谋从犯尽数斩首,阖府问罪流放。方才所提不义,是吏卒谋害刺史县令等官长。没把楚氏的一品诰命算进去,已是瞧着郑家颜面,从轻论处了!” 这番话,她说得疾言厉色。 老太妃纵与儿媳不睦,何曾被这样顶撞过? 听武氏说得严厉,半点没打算通融,脸色立时难看起来,偏又寻不出能令对方哑口无言的由头,便只颤手指着她,气道:“你、你……我只是商议,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吟秋向来端庄体贴,在我跟前也有过伺候的功劳,难道还不能将功抵过!” 颤巍巍的声音,分明是要撑腰到底。 武氏瞧她如此护短,反而冷笑。 “母亲觉得她很体贴?” “你和楚氏是贵人事忙,虽担着儿媳的虚名,其实也没空管老婆子。两位老王爷走得早,我身边缺了照应,这段时日都是她在照料。怎么,我赏她个恩典都不成?”老太妃别过脸,倒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