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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她下手?真是可笑至极!齐彦唰地睁开了眼,面色陡然一沉,“白公公!你最好记得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内侍哈哈一笑,眼中有丝癫狂,“我的身份早在先皇死的时候就没有分量了,不是吗?” 齐彦似不欲再与之交谈,冷冷瞥向了一边的何方。 何方一抖,当即喊人将已经有些癫狂的白公公拖下去。 诡异的笑声随着白公公的离殿而渐渐消弭,最终归于沉寂。 何方蹑手蹑脚回殿的时候,太傅正闭目靠在椅背上,即便有暖色的烛光打在他身上,也化不开他周身的冰冷孤寂,眼底明显的青黑可以看出主人近日的疲惫。 也是,任谁在水里泡个大半夜还两天两夜没合眼都受不了。默默在心里叹口气,何方缩在了殿角站着侍候。 殿内寂静无音,只有香炉中青烟袅袅。 “何方。” 不妨太傅这么冷不丁一喊,何方心神猛然一惊,回过神来赶忙垂首。 “太傅。” 齐彦冰冷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茫然,“你说,晴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何方抬眼看了看有些出神的太傅,斟酌着开口,“公主,公主有些骄纵,但,性子良善。”说完,何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座上年仅弱冠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傅。 “有些骄纵?”齐彦总是冰冷的眼中倒是难得地露了丝笑意,她若只是有些骄纵,那这世上就没有骄纵的人了。 炎炎的夏日里,知了不厌其烦地藏在葱茏的绿荫里一声声地叫着,他自御书房出来,刚走至离御书房不远的莲花池旁,就见小姑娘拿着个鱼竿幽幽地盯着他,他自来知道公主的性子,不欲招惹这麻烦,当即转了方向抬脚就走,只才走了一步,就走不动了。 “齐彦,陪我钓鱼!”小姑娘紧紧抓住他的衣摆,傲慢地仰头直直盯着他。 “放手!” “钓鱼!”小姑娘年纪不大,却蛮横至极,直接拖着他的衣服往池塘边走去,手里还被迫塞了根鱼竿。 “阿靖让我学耐心,我觉得太傅耐心甚好,正好教我。” 跟她讲不成什么道理,他本是打算直接割袍走人的,却不想,皇上也同意了。 钓鱼钓鱼,池子里鱼不少,然一个下午,两人一条鱼也没能钓到。 她总是一本正经地使性子,“本公主没有钓到鱼的时候,你怎么能钓到!” 一心二用,她眼睛不但盯着自己的鱼竿,且总盯着他的鱼竿,还爱折腾乱动,凡是跟她一起,他就从没钓到过一条鱼。 麻烦精,无赖不讲理。 这种时候多了去了,除了烦得不得了的时候,他一向不怎么理会。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以为的那种讨人厌的胡搅蛮缠竟不知什么时候都丝丝缕缕入了梦,梦里她依旧一本正经地使性子,他却一边冷冷骂她,一边心甘情愿地收拾烂摊子…… “太傅?”何方小心翼翼喊着出神的年轻太傅,心里有些犯嘀咕。 齐彦闻声自神思里抬眸,目光扫过空荡孤寂的宫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似嘲似讽,“是挺骄纵的……”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断成两截的玉簪,齐彦眼前浮现她决绝的眼神,嘴角弧度更加讽刺,“骄纵得眼里揉不得沙子……” 何方立在那儿也不知当说些什么,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索性窝在那儿当鹌鹑。 殿中又归于沉寂。 齐彦左手撑在额边,垂眸闭目歇息了会儿后,陡然睁开了眼, “严助那里准备得如何了?” 何方心忽然漏了一拍,遭了,半个时辰前他就得到了消息,方才被郭统领一耽搁,竟把这事给忘了,顾不得其它,何方砰的一声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请罪,“太……太傅大人恕罪,严大人半个时辰前着人来说准备好了,碰……碰巧郭统领在内……。” 何方心扑通扑通乱跳,手心脊背上冷汗直冒,全身心都笼在巨大的恐惧中。 冷冷地盯着底下的何方,齐彦轻启薄唇,吐出的话如同冰渣一样不含一丝感情, “何方,你跟了我有八年了。” 听完这话,何方只觉全身都浸在最寒冷的深潭之中,不能呼吸,不能动作,眼前还隐隐有些发晕,“太……太傅大人……” 没有应答,殿中是冰冰冷冷,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何方心如死灰以为自己就要被拖出去的时候,太傅大人“下不为例”的冰冷声音就传入耳中,瞬间,何方觉得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谢太傅大人,谢太傅大人……”也不管头疼不疼,只机械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 拧眉闭紧双眸,齐彦手指无意识地捏紧玉簪,“去着人敲丧钟。” 第4章 帝薨 厉和十七年秋,大燕开国武成皇帝薨。 举国缟素,百官恸哭。 盛华公主哀恸不已,已在灵堂晕倒三次。 消息四散以来,全大燕国的百姓都沸腾了,简陋茶棚里,青石板路边,杂乱货摊旁,随处可见百姓自发凑成的三三两两的人堆儿,即便有百日内禁宴饮作乐的规定,仍旧挡不住百姓议论的热情。 然而,百姓热议的中心人物并非是英明神武的开国明君武成帝,毕竟,再怎么英明神武的皇帝,生前种种都将随着其驾崩而隐于尘封的史书一角,在百姓心中也不过只留下浅浅的敬畏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