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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才不是!爹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心里有些委屈,又乱得很,爹我好怕,这一辈子我就在这深院中看着一个人了然此生吗?我当初只想找个合意的人,熬出这府院。这会儿怕是不能了。我还小,真是不甘心。”她依旧眼泪不停,好像一辈子的泪要在此刻流干。 周管家叹了口气,抬起袖子轻柔地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哭什么,瞧这模样都不美了。没能给你想要的生活,爹心中也很难过。我们周家从你祖父起便在这常府为奴,当初图个什么,不就是想有个住处躲风雨,能吃上顿饱饭?出去了你觉得自在,无人管束,可总有些事情是你想不到,被茶米油盐各种俗事所累时,也许你会怀念府中日子。不如换种心境去接受。你看三爷相貌堂堂,为人正直,你过去虽为妾却也是亏待不了你。”见女儿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他粗糙大掌慈爱地抚摸着她细软头发:“我听三爷身边的小子们说他对你很好,不如趁着这会儿去抓住三爷的心,不求一生娇宠,不忘记你便是。” 他们这些人有主子惦记便是福气,想得太远太多终归是空梦一场,能安然无恙地过完这辈子便好。她慢慢止了泪,唯剩小声抽噎,平复许久才哑着声说:“女儿知晓了,粥都快凉了。” 夜里不知何时雪竟停了,她在黑暗中睁着眼发呆。这些时日,三爷并未亏待她,院中大小事都不过问由着她来。言语中多是调笑之意,也未觉得有半分架子。府中传闻,在此时看来也是假的了。 这会儿心中和那窗外的雪一般白净,她若是贪财贪样貌些,也不至于会是今日这样。既然往后她注定躲不开三爷,魏春给她的东西也没必要再留着,图惹悲戚。 * 常万德的怒火在下人眼中算是消了,只是夜中每每想起字条中“委屈了万德兄”、“为兄亦是无可奈何”等字句生生让他觉得无力。这急而险的漩涡中,踏入一步再想抽身便难如登天。与那人来说,自己的隐忍与接受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而这无尽的不甘又有谁能明白?那个丫头又是何其无辜? 犹记初次见她,他带着风尘仆仆回到府中,正看到她沉着脸训小丫头说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面貌娇美恬静,自己也不大却像个小大人,让他觉得很是好笑。 不觉中又想起她手执红伞,静静与他站在茫茫白雪中,她双眸澄澈,纤纤而立,安静温雅地让他心生愧意。她是个突然闯入他视线中的无辜者,明知她心思,却也不得不拉着她走完这局。待可脱身那日,他必定还她心中期盼。 只是她以为他是她的命中注定,而她却是他所遇见的正好之人。一人心思深不可测,担负着外人所不懂的重担,而一人却不得不屈从于现状。 ☆、15 15 似锦昨夜未睡好,面色看起来有几分苍白,水汪汪地眼睛周围一圈乌青。迷糊了个把时辰缓不过一天疲累,再睁眼时又无睡意,索性便早起了。从自己房间窗户看出去,银白月光高挂天际,打在茫茫白色雪被上,清冷而幽寂。不知道在窗前呆坐了多久,听到外面有响动,她起来洗了脸,轻手轻脚开了门正要往出走,听到旁屋里爹咳嗽了一阵:“丫头这就走了?要不等爹起了,吃了早食再走。” 她往前走了几步,平静道:“嗯,今儿是三爷的大事儿,得早些过去张罗。早食过去了再吃,你多睡儿,我走了。” 门吱呀一声响,开了又合上,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叹了口气,人老了,哪有那么觉,还是早些起吧。人家养女儿儿子是为了围绕身旁享天伦,他呢,早上出去晚上回来见一面,说说话,旁得时候连人影都见不到。年纪一大,心思都变了,得主子器重又能怎的。老爷今儿要出去巡视铺子,一大早就要动身,说白了也是要出去缓口气,没人问津的日子也是难捱。 这日天放晴了,湛蓝天空好像离得人极近,寒风烈烈,迎面而来有些刺骨。下人们将夫人小姐要经过的地儿打扫干净,旁处只扫出一条容人行走的小路。这会儿太阳再过耀眼,也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温暖。惜春早早地和夫人去各处看了看,生怕落了什么,怠慢了各府夫人小姐。似锦过了侧门,抬眼就看到她们过来,近了向大夫人福了福身:“大夫人这般早。三爷说了,他的事除了老夫人就是大夫人最为上心了,怕您忙不过来,今儿事情尽管吩咐似锦去做。” 大夫人鼻头微红,脸上却一副喜意:“三弟太客气了,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我也赶着凑个热闹。你快去瞧你们三爷吧,今儿可要将他打扮好,这些个小姐们都是京城数得上来的美人。” 她抿嘴笑了,道了声:“晓得了。”便离开了,待过了这天,再去找惜春吧。三爷这日却起的极晚,她才进了外间,就见少敏端了洗脸水出来,瞧她进来了,笑道:“似锦jiejie。三爷刚起身,我和少佳不知要给爷选哪身衣裳好,jiejie来得正好。” 她走进里间,少佳正给他梳理头发,缎似的乌亮黑发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紫金发冠竖起,衬得眉目俊朗。只是他衣襟大敞露出壮硕胸膛,让她忍不住红了脸。常府主子们住处都烧起地龙,不怕被冻着。他看了她一眼,俏脸微红的羞涩模样让他忍不住勾起笑意:“爷相看媳妇儿,你倒激动地睡不好,是喜还是忧呀?”他自己拢了衣襟,这丫头面皮薄。 --